“既如此,孫女兒便斗膽一試?!睖刂庥咸棺频哪抗?,語氣沉穩,“但解毒需得清靜,還請老太太屏退閑人,只留我與大少爺在內室?!?/p>
老太太雖心有疑慮,卻也知道此刻只能信她,當即吩咐:“你們都守在門外,任何人不得擅入!”
林氏在外聽聞要屏退眾人,臉色驟變,隔著門喊道:“母親!這丫頭來歷不明,怎能讓她單獨留在景行身邊?萬一……”
“住口!”老太太厲聲道,“景行危在旦夕,你還在這兒說三道四!若誤了大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林氏被噎得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看著溫知意跟著老太太進了內室,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內室中,溫知意屏氣凝神,再次為溫景行診脈。指尖下的脈象虛浮急促,毒素已侵入肺腑,若用尋常解毒藥,怕是會傷及根本。
她悄悄將意識沉入青囊田。靈泉汩汩流淌,泉邊新冒出的幾株草藥中,竟有一株葉片呈絳紅色的“血解草”——正是解這種慢性毒的良藥。
溫知意用意念采下血解草,又取了些靈泉水,在掌心搓揉成墨綠色的藥團。她剛要將藥團湊近溫景行的唇邊,卻見他眉頭緊蹙,嘴唇翕動,似在說什么。
“水……水……”溫景行的聲音微弱如蚊蚋。
溫知意連忙將藥團溶入靈泉水,用小勺一點點喂他喝下。藥液剛入喉,溫景行的喉間便涌上一陣腥甜,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濺在錦被上,觸目驚心。
“這……這是怎么了?”老太太驚呼,險些站立不穩。
“老太太莫慌。”溫知意鎮定道,“這是毒血被逼出來了,是好事。”
她取來干凈的帕子,輕輕擦去溫景行唇邊的血跡,又從青囊田中取了枚銀針,消毒后精準刺入他手腕的內關穴。銀針刺入的剎那,溫景行的眉頭漸漸舒展,呼吸也平穩了些。
老太太這才松了口氣,看著溫知意嫻熟的手法,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丫頭的醫術,竟比府醫還要精湛?
半個時辰后,溫景行的臉色終于褪去青黑,泛起一絲血色。溫知意收了針,額上已沁出薄汗:“老太太,毒已解了大半,只需再服三劑湯藥鞏固即可?!?/p>
她提筆寫下藥方,特意在藥材中加了幾味青囊田獨有的草藥,既能固本培元,又能清除余毒。
老太太接過藥方,見字跡清秀有力,全然不像久居柴房之人的手筆,心中更是訝異,卻也沒多問,只吩咐嬤嬤趕緊去抓藥。
“好孩子,”老太太拉著溫知意的手,眼中滿是感激,“今日多虧了你,若景行能平安無事,我定兌現承諾!”
溫知意剛要謝恩,門外卻傳來林氏尖利的哭喊:“母親!您不能被這丫頭騙了!大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
話音未落,內室的門被推開,溫景行的貼身小廝喜極而泣地跑進來:“老太太!大少爺醒了!他說渴!”
滿室皆驚。林氏和溫若薇沖進來時,正看到溫景行靠在榻上,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能清晰地開口:“水……”
“景行!”老太太喜極而泣,連忙讓人倒了溫水,親自喂他喝下。
溫景行喝了水,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溫知意身上,眼中帶著疑惑:“這位是……”
“大哥,這是三妹妹知意啊。”溫若薇搶先開口,語氣卻帶著不自在——她從未想過,這個被她踩在腳底的庶妹,竟真能救醒大哥。
林氏也擠出笑容:“是啊,多虧了知意,是她救了你?!?/p>
溫景行看向溫知意,眼中露出感激:“多謝三妹妹。”
溫知意屈膝行禮:“大哥客氣了,這是妹妹該做的?!?/p>
老太太見溫景行無事,心情大好,當即對林氏道:“你聽見了?知意救了景行,我答應她的事,你立刻去辦!”
“母親……”林氏還想爭辯。
“怎么?你想抗命?”老太太沉下臉,“還是說,你覺得景行的命,不如那些規矩重要?”
林氏不敢再說,只能咬著牙應下:“是,兒媳這就去辦。”
溫若薇看著溫知意,眼神復雜——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個在柴房里茍延殘喘的庶妹,怎么突然就有了如此能耐?
當天下午,溫知意便被從柴房接了出來。
聽竹院雖不如正院富麗,卻也雅致清幽,院中種著幾竿翠竹,正是蘇姨娘生前最愛的景致。只是久無人居,落了層薄塵。
春桃跟著她過來,一邊打掃一邊抹眼淚:“小姐,咱們終于回來了……”
溫知意看著熟悉的院落,心中也泛起漣漪。這是原主母親的地方,從今往后,也是她的安身之所。
傍晚時分,林氏派人送來了蘇姨娘的嫁妝清單。溫知意接過一看,眉頭瞬間皺起——清單上只有幾件舊首飾和一箱書籍,與原主記憶中蘇姨娘豐厚的嫁妝相去甚遠。
“這些就是全部?”溫知意問送清單的管事嬤嬤。
嬤嬤皮笑肉不笑:“回三小姐,蘇姨娘當年的嫁妝,大多都用在您身上了。這些是剩下的,主母特意讓人清點出來的。”
溫知意冷笑。用在她身上?原主在柴房吃餿飯、穿破衣,何曾見過半點嫁妝的影子?
“我娘的那支赤金鑲珠鳳釵呢?還有她陪嫁的那處城南鋪子?”溫知意盯著嬤嬤,一字一句地問。
那鳳釵是蘇姨娘的陪嫁之物,價值連城;城南的鋪子更是日進斗金,原主記得清清楚楚,蘇姨娘臨終前還說要留給她當嫁妝。
嬤嬤眼神閃爍:“這……老奴就不知道了,許是……許是被蘇姨娘生前變賣了吧。”
“變賣?”溫知意站起身,目光銳利如刀,“我娘的陪嫁賬冊,應該還在府里的庫房吧?要不要我現在就去請老太太過目,看看這些年,我娘的嫁妝都‘用’在了哪里?”
她記得原主說過,蘇姨娘的賬冊記錄得極為詳細,每一筆收支都清清楚楚。
嬤嬤臉色驟變。她是林氏的心腹,自然知道那些嫁妝大多進了林氏的私庫,若是真讓老太太查賬冊,后果不堪設想。
“三小姐息怒,”嬤嬤連忙換了副嘴臉,“老奴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許是漏了些東西。老奴這就回去稟報主母,讓她再仔細清點清點!”
說罷,不等溫知意應聲,便匆匆溜走了。
春桃看著嬤嬤狼狽的背影,又驚又喜:“小姐,您太厲害了!”
溫知意卻沒放松。她知道,林氏絕不會輕易交出嫁妝,這只是開始。
果然,第二天一早,林氏便派人送來了鳳釵和鋪子的地契,卻少了最重要的賬本。溫知意也不追問,她有的是耐心,總有一天,要把屬于蘇姨娘的東西,一樣樣都拿回來。
搬進聽竹院的第三日,溫知意正在整理蘇姨娘留下的醫書,春桃突然匆匆跑進來:“小姐,老太太派人來了,說讓您去福壽堂一趟,好像是……宮里來人了?!?/p>
“宮里?”溫知意愣住。她一個侯府庶女,怎會驚動宮里?
趕到福壽堂時,溫知意才發現,來的是皇后身邊的掌事太監劉公公。劉公公正坐在上首喝茶,見溫知意進來,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帶著審視。
“這位就是救了大少爺的溫三小姐?”劉公公放下茶盞,聲音尖細。
“民女溫知意,見過劉公公?!睖刂馇バ卸Y。
劉公公點點頭:“咱家今日來,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聽聞三小姐醫術高明,恰好……宸妃娘娘近來身子不適,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皇后娘娘特請三小姐入宮瞧瞧?!?/p>
滿室皆驚。宸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若是能治好她,溫知意往后在京中,便無人敢輕視。
林氏和溫若薇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尤其是溫若薇,指甲都快掐斷了——憑什么這個庶女能有如此機緣?
老太太卻喜出望外:“多謝劉公公!知意,還不快謝恩?”
溫知意心中卻沉甸甸的。宮廷不比侯府,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伤舨蝗ィ闶强怪?,不僅自己性命難保,整個侯府都要受牽連。
“民女遵旨。”溫知意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劉公公,“只是民女醫術淺薄,若有差池,還望公公恕罪。”
劉公公笑了笑:“三小姐謙虛了。能治好永寧侯府的大少爺,醫術自然不差。時辰不早了,咱們啟程吧?!?/p>
溫知意跟著劉公公走出福壽堂,經過溫若薇身邊時,清晰地聽到她淬了毒般的低語:“別得意,宮里可不是那么好進的,有你哭的時候!”
溫知意腳步未停。她知道前路兇險,但她別無選擇。
坐上前往皇宮的馬車,溫知意撩開窗簾,看著侯府的朱漆大門漸漸遠去,心中默念:蘇姨娘,等著我,我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查清你的死因,讓那些害過你的人,付出代價。
馬車轆轆,駛向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溫知意握緊了袖中的銅藥碾,掌心沁出薄汗。她不知道,這場宮廷之行,不僅會改變她的命運,還會讓她卷入一場更大的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