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意跟著侍衛一路疾行,直到進了三王府的后門,才敢回頭望。蘇宅方向的濃煙已淡了許多,可謝景淵中箭的模樣,總在她眼前晃。
“姑娘,秦嬤嬤在里面等您。”侍衛引著她穿過抄手游廊,停在一間雅致的偏院外。
院里坐著位鬢角染霜的嬤嬤,穿著青灰色的比甲,手里正捻著佛珠。見溫知意進來,她連忙起身,目光落在她沾著灰塵的衣袍上,眼神沉了沉:“姑娘受苦了,王爺交代的事,老奴都知道了。”
秦嬤嬤是謝景淵的乳母,在王府里極有分量。溫知意開門見山:“嬤嬤,王爺被靖安伯抓走,我們得想辦法救他。”
“姑娘別急,”秦嬤嬤請她坐下,遞過一杯熱茶,“靖安伯不敢輕易動王爺,他要的是卷宗。現在最要緊的是穩住,不能讓太子和皇后察覺我們的動向。”
溫知意握著茶杯,指尖冰涼:“可王爺中了箭,耽誤不得。”
“老奴已經讓人去查了,”秦嬤嬤道,“靖安伯把王爺藏在城郊的廢棄糧倉,守衛很嚴。硬闖肯定不行,得想個周全的法子。”
溫知意沉思片刻:“卷宗在王爺身上嗎?”
“應該不在。”秦嬤嬤搖頭,“王爺做事向來謹慎,定是把卷宗藏在了安全的地方。這也是靖安伯不敢傷他的原因。”
溫知意松了口氣,隨即又皺起眉:“可他們若遲遲找不到卷宗,會不會對王爺動刑?”
“有可能。”秦嬤嬤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太子急需卷宗保命,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
兩人正商議著,王府的侍衛匆匆進來:“嬤嬤,宮里來人了,說是皇后娘娘請溫姑娘去坤寧宮問話。”
溫知意心中一凜。皇后這時候找她,定是收到了蘇宅的消息,想從她嘴里套話。
“姑娘不能去。”秦嬤嬤急道,“這分明是鴻門宴。”
“不去就是抗旨,反而會連累王爺。”溫知意站起身,“我去見她,你們趁機去救王爺。”
她取下頭上的銀簪,交給秦嬤嬤:“這是打開我藥箱的鑰匙,里面有瓶‘假死藥’,能讓人脈息全無,半個時辰后自動醒來。你們救王爺時或許能用得上。”
秦嬤嬤接過銀簪,鄭重點頭:“姑娘放心,老奴定會救出王爺。”
溫知意跟著宮里的人來到坤寧宮,皇后正坐在上首喝茶,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溫姑娘,坐。”皇后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聽說你今日去了蘇宅?”
“是,回娘娘,”溫知意垂眸,“昨日夢到母親,想去看看她生前住過的地方,緬懷一番。”
“哦?那你看到什么了?”皇后放下茶盞,目光銳利地盯著她。
“沒什么特別的,”溫知意裝作茫然,“就是些舊屋子,還不小心走水了,嚇得我趕緊跑了出來。”
皇后顯然不信,卻也沒追問,轉而說起別的:“聽說你和景淵走得很近?”
“王爺曾救過民女,民女感激他罷了。”溫知意道。
“景淵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固執,總跟太子作對。”皇后嘆了口氣,“他若肯安分些,何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溫知意心中冷笑,這是在試探她的立場。她起身行禮:“娘娘,民女只是個醫者,不懂朝堂之事。若是沒別的吩咐,民女想先回府了。”
皇后看著她油鹽不進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也好,你回去吧。只是別忘了,景淵的安危,全在你一念之間。”
這話分明是在威脅。溫知意沒應聲,轉身離開了坤寧宮。
剛出皇宮,就見春桃在宮門外等她,臉色焦急:“小姐,您可出來了!侯府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溫知意忙問。
“老太太……老太太被林氏氣暈了,現在還沒醒!”春桃急得快哭了,“林氏說您勾結三王爺,背叛侯府,老太太氣不過,當場就暈了過去!”
溫知意心頭一沉。林氏這是趁她不在,故意刁難老太太,想用老太太逼她回去。
“我們回府。”她當機立斷。老太太對她有恩,她不能不管。
回到侯府,福壽堂里擠滿了人,府醫正給老太太施針,林氏坐在一旁抹眼淚,見溫知意進來,立刻站起來:“你還有臉回來!若不是你勾三搭四,老太太怎會氣暈?”
“主母說話最好講證據,”溫知意冷冷地看著她,“我與王爺清清白白,何來勾結一說?倒是你,趁我不在,故意氣暈老太太,安的什么心?”
“你胡說!”林氏尖叫,“是你害了侯府!太子已經放出話來,要治我們侯府的罪!”
溫知意懶得跟她爭辯,走到老太太床前,見她臉色蒼白,呼吸微弱,立刻取出銀針,在她人中、合谷等穴位施針。片刻后,老太太緩緩睜開眼,看到溫知意,虛弱地抓住她的手:“知意……你沒事就好……”
“老太太,我沒事。”溫知意溫聲道,“您別擔心,一切有我。”
老太太搖搖頭,嘆了口氣:“傻孩子,這是侯府欠你的……林氏,你給我聽著,從今日起,府里的事,由知意做主。”
林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親!您怎能……”
“閉嘴!”老太太厲聲打斷她,“若不是你攀附太子,侯府怎會落到這步田地?再敢多言,就給我滾出侯府!”
林氏被嚇得不敢再說話,恨恨地瞪了溫知意一眼,轉身走了。
老太太拉著溫知意的手,低聲道:“好孩子,蘇宅的卷宗,是不是在你手里?”
溫知意一愣:“老太太知道卷宗的事?”
“你母親當年跟我說過,”老太太嘆了口氣,“她說蘇家有冤,留了證據,藏在蘇宅。只是我沒想到,這證據會引來這么多禍事。”
“卷宗不在我這兒,”溫知意道,“但我知道它很重要,能救很多人。”
“那你一定要保管好,”老太太叮囑道,“這不僅關系到蘇家的冤屈,還關系到天下的安危。”
溫知意鄭重點頭,心中卻更急著救謝景淵。
傍晚時分,秦嬤嬤派人送來消息:“一切準備就緒,今夜三更動手。讓姑娘想辦法拖住皇后和太子,別讓他們派兵支援。”
溫知意立刻讓人給太子府送了封信,說自己知道卷宗的下落,想約太子在城外的破廟見面。
太子果然上鉤,帶著幾個侍衛來了破廟。溫知意故意拖延時間,跟他周旋,說卷宗藏在蘇宅的井里,需要人手才能打撈。
太子信以為真,正準備派人去蘇宅,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廝殺聲,臉色驟變:“不好!中計了!”
他拔劍指向溫知意:“你敢騙我!”
溫知意早有準備,側身躲過,從袖中取出迷藥粉,撒向太子。太子猝不及防,吸入迷藥,頓時頭暈目眩,被隨后趕來的王府侍衛制服。
“溫姑娘,我們快去救王爺!”侍衛道。
溫知意點頭,跟著他們趕往城郊的糧倉。
糧倉外火光沖天,王府的人與靖安伯的人正打得激烈。溫知意趁著混亂,跟著秦嬤嬤從后門溜了進去。
糧倉的地窖里,謝景淵被綁在柱子上,臉色蒼白,肩膀的箭傷滲出血跡,卻依舊挺直著脊背。
“王爺!”溫知意沖過去,解開他身上的繩索。
謝景淵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皺起眉:“你怎么來了?太危險了!”
“我來救你。”溫知意拿出金瘡藥,小心翼翼地為他包扎傷口,“秦嬤嬤已經帶人控制了局面,我們快走吧。”
謝景淵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等一下,卷宗藏在糧倉的橫梁上,我去取。”
溫知意扶著他,來到糧倉的二層,謝景淵果然從橫梁上取下一個油布包,里面正是蘇家的卷宗。
兩人剛要下樓,靖安伯突然沖了進來,手里拿著刀,眼神瘋狂:“把卷宗給我!”
“休想!”謝景淵將溫知意護在身后,與靖安伯打了起來。他雖帶傷,身手卻依舊矯健,幾個回合就將靖安伯制服。
“為什么?”謝景淵看著他,“你是我叔父,為何要幫太子?”
靖安伯慘笑:“我沒得選!我兒子在他們手里,我若不照做,明軒就會死!”
溫知意心中一動:“謝小公子現在很安全,秦嬤嬤已經派人把他接到王府了。”
靖安伯愣住,隨即老淚縱橫:“我……我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蘇家……”
謝景淵沒再看他,拉著溫知意離開了糧倉。
回到王府,溫知意看著謝景淵包扎好的傷口,終于松了口氣:“我們安全了。”
謝景淵看著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驅散了他平日的冷冽,竟有幾分溫柔:“多虧了你。”
“我們是盟友,不是嗎?”溫知意避開他的目光,臉頰微微發燙。
“不止是盟友。”謝景淵輕聲道,握住她的手,“知意,等處理完太子和皇后的事,我……”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秦嬤嬤打斷:“王爺,姑娘,宮里傳來消息,皇上知道了太子謀反的事,氣得暈了過去,讓王爺立刻入宮。”
謝景淵和溫知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