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的理論課程結束了,學院依據學生們的魔法類型,安排了不同的基礎專項訓練課程。
折晚由于身為黑使的特殊身份,老路暫時安排她跟隨元素使們一同上課。畢竟,元素訓練是當前最直接有效的訓練方法。
不過,這只是權宜之計,一個月之后,待學生們選定各自的具體方向,折晚就能心無旁騖地專注于戰斗訓練了。
今天上午的課程是“元素引導”,地點換到了學院西翼的露天元素訓練場。
訓練場地面由巨大的符文石板鋪就,四周聳立著象征不同元素的古樸圖騰柱。
這里的空氣遠比教室活躍,置身其中,能清晰地感知到元素能量的脈動交織——風的流動、火的熱意、土的厚重、水的濕潤,甚至能隱約捕捉到金屬的鋒銳和草木勃發的生機。
授課的是一位氣質沉穩的女導師,名叫石嵐。
她留著一頭利落的褐色短發,臉龐英氣,線條分明。一件剪裁流暢的棕色長風衣襯出她干練的身形,衣料挺括,稍一動作,下擺便劃出利落的弧線。風衣腰帶隨意一系,勒出緊致的腰線,深灰色長褲筆挺垂下,褲線清晰,利落地收束進一雙锃亮的黑色短靴里。
她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訓練場上各種元素能量交織的低鳴,穩穩落進每個學生耳中:“現在,輪流上前,嘗試引導你們親和度最高的元素。”
最近的這些日子,折晚的生活被嚴格地一分為二:上午在教學樓學習基礎知識;下午的時光,則雷打不動地交給了那間設施完備卻略顯冰冷的戰斗訓練室。
推開沉重的金屬門扉,迎接她的往往不是問候,而是高強度的實戰演練與那位白發導師略帶調侃的標志性開場白:
“喲,折晚同學,今天又來挨打啦!”
白發那副樣子著實欠揍……但不可否認,經過幾天特訓,折晚對元素的掌控力確實提升了不少。好吧,準確地說,是只有對木元素的掌控力進步顯著。
露天訓練場的風帶著活躍的元素粒子,輕輕撩動她額前的碎發,也將那些關于“挨打”的碎碎念吹散開去。正當她因回憶微微晃神時,石嵐沉靜有力的聲音驀地穿透空氣,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
“下一個,夏萌同學。”
夏萌聞聲輕盈地走到場地中央,那雙淡紫色的眸子清亮澄澈,晶瑩剔透得如同紫水晶,唇角綻放出一抹幾乎不易察覺的淺笑。
她雙手自然地在身前輕柔攏起,十指輕抬間如同在撥動無形的琴弦,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透著天然的優雅,似乎已經與周遭的風元素達成了某種微妙而溫柔的默契。
剎那間,訓練場上原本各自游蕩的氣流像聽到了無聲的召喚,心甘情愿地向她匯聚而來。她腳邊的塵埃開始打著輕盈的旋兒起舞,衣裙和發梢被無形的風輕柔托舉著,整個人仿佛懸浮在溫柔的氣流之中。
她指尖優雅地輕抬,一道近乎透明的旋風在她的掌心上方悄然凝聚成形,溫柔而有力地盤旋著,壓縮的空氣在其中形成微妙的波動,那種純凈而夢幻的美感讓人目眩神迷。
“很好,夏萌同學。”石嵐導師微微點頭,目光中帶著一絲贊許,“你對風元素的親和力很強,接下來,試著改變它的形態。”
夏萌足尖輕輕一點地面,身姿翩然若蝶,每一個轉身、抬手、回旋都流暢而優雅,仿佛風本身就是她最默契的舞伴,溫柔地托舉著她的輕盈,細膩地應和著她的每一個節拍。
那團氣旋隨著她的舞動而靈巧流轉,形態變幻得如夢似幻,時而如絲帶般輕柔飄揚,時而似流云般聚散變幻,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非常棒的控制力。“石嵐再次給予肯定,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之色。
夏萌帶著輕松的笑意回到折晚身邊,額角沁著細小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碎光,那雙淡藍色的眼眸卻亮得出奇,宛如被風洗過的星辰。她自然地抬起手,用手背隨意蹭了下額角的濕意,步履輕快,不見絲毫疲態。
看著夏萌如此優雅自如地與風元素共舞,仿佛一場無聲的風中芭蕾,折晚心底涌起由衷的羨慕,也悄然萌生了強烈的嘗試沖動。
或許,現在的她,也能稍稍觸及那種境界?哪怕只是最微小、最笨拙的一點模仿?
“下一個,折晚同學。”石嵐導師的目光穩穩落在了她身上。
折晚的心跳仿佛瞬間凝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側頭輕撫了一下發絲,正巧對上夏萌那雙盛滿溫柔與鼓勵的眼神,折晚默默鼓起勇氣,一步步走向訓練場中央。
腳下符文石板冰涼的觸感透過鞋底傳來,讓她繃緊的神經似乎也跟著涼了幾分。她學著夏萌的樣子,閉上雙眼,努力去感知周圍那片洶涌澎湃的元素之海。
她確實能感覺到它們——那些色彩斑斕的光點,在意識的邊緣雀躍閃爍著。
火的熱烈躍動、水的柔和流淌、金的凌厲銳利、土的深沉穩重……它們如此清晰,仿佛觸手可及。然而,當她想要像夏萌那樣,用輕柔的意念去邀請其中一位伙伴時,問題就來了。
她體內那股粘稠沉重的魔力,天生就和那些活潑的光點格格不入。
她的意念像一塊笨重的巨石猛然砸入平靜的水面!那些原本靈動跳躍的光點,剛被那無形的重量和混沌氣息掃過,立刻驚恐地四散而逃,如同受驚的魚群瞬間消失在視野中。
更糟糕的是,折晚這時才真切地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雖然她的魔力能與所有元素產生共鳴,但此刻卻成了最大的絆腳石。
在這駁雜混亂的元素環境里,她根本靜不下心來,無法與其中任何一種元素建立穩定的聯系。
之前在元素純粹的訓練室里,單調的元素環境巧妙地掩蓋了這個致命缺陷。此刻,置身于紛亂的元素漩渦之中,她感覺自己像掉進了湍急的旋渦,連最熟悉的木元素都抓不住分毫。
挫敗感如冰冷的潮水,瞬間漫遍她的全身。一股焦慮感浮上心尖,她下意識地向后退去,腳下卻傳來莫名的黏滯吸力,仿佛陷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沼。
等等——大地呢?!
折晚猛然意識到周遭的異樣,她慌忙睜開雙眼,視野卻被一片濃墨般的黑暗徹底吞噬。
像是有人用巨大的橡皮擦抹去了整個世界,聲音、光線、人群、場景……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她一個人,被牢牢困在這片絕對的虛無之中。
冷汗瞬間浸透了脊背,她拼命睜大雙眼,在這濃稠如墨的黑暗中徒勞地搜尋著,渴望能夠捕捉到哪怕一絲光亮或聲響。
幾步之外,幽微的光悄然亮起,如同暗夜盡頭即將熄滅的余燼,勾勒出一個游絲般纖細的輪廓。
那身影裹在一件破舊得幾乎辨不出原色的黑色連帽衫里,寬大的兜帽沉沉垂下,遮住了大半張臉龐,只隱約露出里面黑色高領衫的邊緣輪廓。
她下身穿著松松垮垮的黑色破洞牛仔褲,膝蓋位置兩大塊不規則的破洞在微光下顯得格外醒目,腳上的深棕色短靴已經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塵土,顯得厚重而陳舊。
“你是誰?“折晚的聲音沖口而出,干澀嘶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黑影微微偏了偏頭,帽檐下的陰影似乎變得更加深邃。
“我是誰?“那個身影低低地重復著,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嘲弄意味,“我叫葉挽,不過,你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叫我……“
她故意頓了頓,然后緩緩抬起頭來,兜帽的陰影悄然滑落,露出了半張精致卻蒼白的面容。
少女的肌膚蒼白得近乎透明,一雙橄欖綠色的眸子深邃而空洞,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那毫無血色的唇角,就在這死寂的凝視中,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著,慢慢勾起一個既冰冷又邪魅的弧度:
“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