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譚仲霖就著那碗“來歷不明”的瑤柱粥討論完算法優化方案后,沈冬至感覺自己恢復了些許力氣。譚仲霖心滿意足地帶著沈冬至認可的新思路離開了,留下沈冬至獨自面對一室寂靜和茶幾上那個空了的保溫桶。
顧景云的影子如同無形的網,再次籠罩下來。送藥,送唇膏,送粥…這些看似體貼的舉動,落在沈冬至眼中,卻比直接的威脅更讓她心緒不寧。這是一種更高明的操控,一種試圖軟化她心防的糖衣炮彈。她不能,也絕不會讓他得逞。
她將保溫桶推到茶幾最遠的角落,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獸,然后強迫自己重新投入工作。東郊項目的啟動會迫在眉睫,與深瞳的談判細節需要敲定,還有韓廷那邊…她需要更多的籌碼。
幾天后,深城科技館,一場匯聚了國內外頂尖AI企業和學術機構的未來科技展正在舉行。巨大的展館內光影交錯,充滿未來感的展品和演示吸引著無數目光。這里不僅是展示前沿科技的舞臺,更是資本與人才暗流涌動的狩獵場。
沈冬至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西裝套裙,長發挽成優雅的發髻,帶著林默和兩名核心技術骨干,步履從容地穿梭在各個展位之間。她的目標很明確——接觸幾位在國際上聲名鵲起、研究方向與深瞳互補的AI算法專家,為即將成立的聯合實驗室儲備核心力量,同時也是對譚仲霖的一種無形制衡。
她的出現,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吸引了眾多目光。不僅僅因為她的美麗和寰宇資本新晉“地王”的光環,更因為最近圈內流傳的、關于她與深瞳那位孤僻天才“相談甚歡”的傳聞。不少獵頭和競爭對手的目光都帶著探究和熱切。
沈冬至對此視若無睹。她精準地鎖定目標,與人交談時,專業、犀利,氣場強大而不失優雅,展現出對技術趨勢的深刻理解和精準的商業判斷力。她如同一只優雅而高效的獵豹,在屬于自己的領地上巡弋。
就在她與一位來自硅谷的華裔女科學家就“神經形態計算”的前景深入交流時,一種熟悉的、極具壓迫感的氣場自身后緩緩逼近。
沈冬至的背脊瞬間繃緊。她沒有回頭,但全身的感官都已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沈總監好興致。”低沉悅耳、帶著一絲慵懶玩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穿透力。“病剛好,就迫不及待地來獵取新的‘臺階’了?”
顧景云!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同樣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姿態閑適,仿佛只是偶遇。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沈冬至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占有欲的探究。他的視線似乎在她唇上刻意停留了一瞬,那里,沈冬至今天用的是她自己那支正紅色唇膏,明艷奪目。
沈冬至心中警鈴大作。她微微側身,拉開些許距離,臉上掛起職業化的、無懈可擊的微笑:“顧少說笑了。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寰宇只是來學習,為未來的‘臺階’打好基礎。”她刻意加重了“臺階”二字,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顧景云眸色微沉,唇角的笑意卻加深了,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學習?沈總監的學習方式,就是試圖撬動我顧氏‘星鏈’項目預定的首席算法顧問?”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那位正與沈冬至交談的女科學家。
沈冬至心頭一凜!他竟然知道得這么清楚?看來顧氏的情報網和對人才的監控,比她預想的還要嚴密。她面上卻不動聲色:“人才流動,市場選擇。顧少對自己的吸引力,似乎不太自信?”
“我的吸引力如何,沈總監不是最清楚嗎?”顧景云忽然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一個極其曖昧的范圍。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瞬間將沈冬至包裹。他微微低頭,灼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耳廓,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危險的磁性,“畢竟,連我送的粥,沈總監都吃得…很干凈。”
轟——!沈冬至的臉頰瞬間染上一抹難以控制的緋紅!羞憤感如同火焰般直沖頭頂!他竟然在如此公開的場合,用這種曖昧的語氣提起那碗粥!他是在故意羞辱她,還是在宣告什么?!
“顧景云!”沈冬至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拔高,帶著一絲尖銳,瞬間吸引了周圍不少探究的目光。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狠狠刺向他,“請注意你的言行!”
“我的言行?”顧景云看著她終于被徹底激怒、卸下那層完美假面的樣子,眼底反而掠過一絲近乎病態的滿足。他欣賞著她因憤怒而格外生動的臉,欣賞著她眼中燃燒的火焰。“我只是在陳述事實。比起沈總監利用完就扔、翻臉不認人的‘臺階論’,我覺得我的言行,已經相當克制了。”
他步步緊逼,目光緊緊鎖住她,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告訴我,沈冬至,你利用譚仲霖的技術,利用韓廷的舊情,現在又想利用這些所謂的專家…下一個,你打算利用我顧景云的什么?嗯?我的資源?我的影響力?還是…”他故意停頓,目光帶著赤裸裸的侵略性掃過她全身,“…我這個人?”
他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沈冬至最不愿面對的核心——她與所有男人之間,那赤裸裸的利用關系。她引以為傲的籌碼和手段,在他眼中,似乎都成了不堪的、帶著交易色彩的“利用”。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的恐慌感席卷了沈冬至!她感覺自己精心構筑的堡壘正在顧景云銳利的目光和刻薄的言語下搖搖欲墜!她不能在這里失控!
“顧景云,你夠了!”沈冬至強壓下翻騰的情緒,聲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這里是科技展,不是顧少你表演臆想癥的舞臺!失陪!”她說完,轉身就要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男人。
然而,顧景云的動作更快!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寬大有力,帶著灼人的溫度,如同鐵鉗般牢牢箍住她纖細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瞬間動彈不得!
“放手!”沈冬至奮力掙扎,低聲喝道,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憤怒。周圍的目光已經越來越多,竊竊私語聲如同蚊蚋般響起。
顧景云卻對她的掙扎視若無睹。他牢牢扣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近,兩人的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他低下頭,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壓抑許久的、混合著暴戾、占有欲、被刺痛的不甘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近乎瘋狂的執著。
“沈冬至,”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力量,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她的心上,“你把我當臺階?可以。但你要踩穩了!踩上去,就別想再輕易下來!”他盯著她因為憤怒和震驚而微微張開的紅唇,眼神幽暗得如同深淵,“還有,別再讓我看到你用這種眼神看別的男人!尤其是…那些你打算利用的‘臺階’!”
他的警告帶著絕對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強勢。沈冬至被他眼中那近乎偏執的瘋狂光芒懾住,一時竟忘了掙扎。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急促的聲音插了進來:“沈總?您沒事吧?”
是林默,他帶著技術骨干,手里還拿著幾份資料,顯然是發現情況不對趕了過來。他警惕地看著顧景云扣住沈冬至手腕的手。
顧景云的目光瞬間掃向林默,那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上位者天然的威壓,讓林默瞬間呼吸一窒,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顧景云冷哼一聲,終于松開了沈冬至的手腕。沈冬至立刻后退幾步,揉著被捏得發紅的手腕,臉色蒼白,胸口劇烈起伏。
顧景云看著她戒備疏離的樣子,眼底翻涌的情緒最終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幽暗。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裝袖口,動作優雅從容,仿佛剛才那個失控的人不是他。
“沈總監,好自為之。”他丟下這句話,最后深深地看了沈冬至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帶著警告,帶著未消的怒意,也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深深刺傷的痛楚。然后,他轉身,帶著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大步流星地消失在科技館熙攘的人群中。
沈冬至站在原地,手腕上的灼痛感清晰無比,顧景云最后那個復雜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腦海里。她感覺自己的心防,那塊堅硬的冰,在顧景云一次比一次更猛烈、更深入的撞擊下,終于出現了一道清晰的、難以忽視的裂痕。而這道裂痕里,除了憤怒和屈辱,似乎還涌動著一些讓她更加恐慌的、陌生的東西。
臺階之上的博弈,似乎正在滑向一個她無法完全掌控的方向。而顧景云這塊最燙手的臺階,正以一種她無法抗拒的方式,試圖將她一同拖入失控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