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項目環(huán)評“解凍”的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瞬間震動了深城資本圈。前一天還風(fēng)聲鶴唳、傳言寰宇即將被拖垮的悲觀論調(diào),一夜之間被驚愕、欽佩和重新評估所取代。
沒有人知道沈冬至具體用了什么手段。清源環(huán)境的風(fēng)波被低調(diào)處理,涉事工程師張宏主動離職,消失在公眾視野;環(huán)保署副署長李維在項目解凍后不久,便以“健康原因”申請了長期休假,位置由一位資歷稍淺但背景清白的官員暫代;至于啟元資本和韓廷,更是如同從未出手過一般,沉寂得異常。
但圈內(nèi)人精們心知肚明。沈冬至不僅化解了韓廷精心策劃的致命一擊,而且處理得極其干凈利落,沒有留下任何可供攻擊的明面把柄,更沒有將對手逼入魚死網(wǎng)破的境地。這種精準打擊要害、又懂得適時收手、維持表面平衡的手段,展現(xiàn)出的不僅僅是手腕的狠辣,更是令人膽寒的政治智慧和格局。
寰宇資本內(nèi)部的氛圍更是為之一變。之前的壓抑和擔(dān)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和對沈冬至近乎盲目的崇拜。高層會議上,那些曾經(jīng)對這位年輕女總監(jiān)能力或作風(fēng)有過微詞的董事和高管們,此刻望向主位的眼神充滿了敬畏。林默走路都帶著風(fēng),處理事務(wù)的效率比以往更高。
“沈總,啟元那邊…沒有任何動靜。”林默匯報時,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困惑,“韓總那邊…似乎…認栽了?”
沈冬至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螞蟻般忙碌的工地——東郊項目已經(jīng)緊鑼密鼓地重啟。她端起一杯溫水,指尖感受著杯壁的溫?zé)帷4桨晟夏屈c細微的痂痕已經(jīng)脫落,留下淡淡的粉色印記。
“他不是認栽,”沈冬至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洞悉一切的冷靜,“他是及時止損,保全了最后的體面。”
她很清楚韓廷的退路在哪里。那份關(guān)于他兒子的證據(jù),是她懸在他頭頂?shù)膭Γ⑽凑嬲湎隆mn廷在環(huán)評解凍后立刻選擇沉寂,一方面是清楚沈冬至手中握有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底牌(操控環(huán)評和利用其子丑聞脅迫李維),另一方面,他作為深城老牌資本巨鱷,根基深厚,人脈盤根錯節(jié),強行魚死網(wǎng)破,對雙方都沒有好處,只會讓第三方(比如虎視眈眈的顧景云)漁翁得利。
沈冬至要的,從來不是徹底摧毀韓廷。她要的是解除危機,穩(wěn)固寰宇,更要借此戰(zhàn)立威,讓所有人看清她的能力和底線——她沈冬至,不是可以隨意拿捏的花瓶,更不是靠男人上位的金絲雀。她是能在絕境中翻盤、手段狠辣卻懂得分寸的棋手。
韓廷的“體面退場”,恰恰成了她威望最堅實的基石。圈內(nèi)人只會更加忌憚她手中可能掌握的其他“底牌”,以及她那份在勝利后依然保持的、可怕的冷靜。
“深瞳那邊的最終協(xié)議,準備得怎么樣了?”沈冬至放下水杯,轉(zhuǎn)身問道。東郊的危機解除,她的目光立刻投向了下一個戰(zhàn)略高地——與譚仲霖的聯(lián)合實驗室。
“已經(jīng)按照譚博士的要求修改了三稿,核心就是保證實驗室在研發(fā)方向上的絕對獨立性和資金使用的充分自主權(quán)。股權(quán)分配比例也卡在譚博士的心理底線上了。”林默迅速回答,“譚博士那邊…催了好幾次了,問您什么時候能簽字。”
沈冬至嘴角微彎。譚仲霖的純粹和對技術(shù)的狂熱,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可愛”。他只關(guān)心他的算法王國何時能建成,對這幾天深城資本圈的風(fēng)云變幻毫無興趣。
“告訴他,明天下午,寰宇頂層會議室,簽合同。”沈冬至拍板。
***
深城另一處頂級會所的隱秘包廂內(nèi),氣氛卻與寰宇的蒸蒸日上截然不同。
韓廷獨自一人坐在窗邊,面前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他摘下了眼鏡,捏著眉心,臉上是揮之不去的疲憊和一絲被時光侵蝕的蒼涼。窗外是深城的璀璨夜景,映照在他深邃卻略顯渾濁的眼眸中,只余一片沉寂。
門被輕輕推開,他的心腹助理走了進來,低聲匯報:“韓總,都處理干凈了。李維那邊安撫好了,他短期內(nèi)不會回來。張宏也送走了,保證不會亂說話。尾巴都掃清了。”
韓廷沒有回頭,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
助理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韓總,這次…我們太被動了。沈冬至她…成長得太快了。”
“快?”韓廷自嘲地笑了笑,聲音沙啞,“不是快,是狠,是準。是我…輕敵了。”他端起涼透的茶,喝了一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我總以為,她再厲害,也脫不開當年啟元那個聰明隱忍的小姑娘的影子。我忘了,是我親手教會了她如何利用資源,如何…在規(guī)則之外尋找生路。”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她學(xué)得很好,甚至…青出于藍,用我教她的刀,反過來捅了我。”
包廂內(nèi)陷入長久的沉默。韓廷看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個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運籌帷幄的金融巨子,如今眉宇間刻滿了挫敗的痕跡。沈冬至的反擊,不僅摧毀了他精心布置的狙擊,更摧毀了他心中那份對舊日情分(或是對她掌控力)的、最后一點虛幻的優(yōu)越感。
“她給我留了退路,”韓廷放下茶杯,聲音低沉,“不是仁慈,是更深的算計。她要的是威望,是讓人不敢再輕易對她下手的震懾力。我韓廷的‘體面退場’,就是她威望最好的注腳。”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但很快又被疲憊取代,“罷了。啟元近期,所有業(yè)務(wù)收縮,低調(diào)行事。東郊…徹底放手。”
“是。”助理恭敬應(yīng)道,心中也松了一口氣。老板能及時止損,看清形勢,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沈冬至那個女人…太可怕了。
韓廷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恢復(fù)了平日的深沉,卻再也找不回昔日的從容。他看著窗外屬于寰宇資本方向那一片璀璨的燈火,仿佛看到了那個踩著無數(shù)臺階(包括他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更高處的、美麗而危險的身影。
臺階…呵。他終究,也成了她登高路上,一塊被踏穩(wěn)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