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時,手機在毛毯下震得發燙。
離婚協議的“甲方“欄還空著,光標固執地閃爍,像根細針扎在視網膜上。
她摸出手機,屏幕亮得刺眼——顧昭年的對話框跳出來,只有六個字:“戶口本不見了。”
寒意順著后頸爬上來。
她掀開毛毯沖去客廳,老式衣柜的第二層抽
屜被翻得亂七八糟,紅色的戶口本原本壓在舊毛衣底下,現在只剩半張褪色的全家福邊角露在外面。
“他怎么敢......”她攥著毛衣的手發顫,手機又震了震。
這次是顧昭年的語音,電流聲里裹著壓抑的喘息:“我鎖進書房保險箱了。
密碼是你生日。”
生日?
她的手指在手機上懸了三秒,突然想起上周整理他書房時,看見保險箱密碼區有層淡淡的磨痕——那時她還以為是他隨手按錯的數字,原來早刻好了19970517,她出生的日子。
電腦里的離婚協議突然彈出新郵件。
發件人是顧氏法務部,標題是“婚前協議補充條款”。
她點開的手在抖,卻在看到內容時猛地頓住——甲方(顧昭年)自愿將顧氏對市博物館的注資比例從30%提升至50%,乙方(林晚照)享有獨立決策權,無需經甲方同意。
窗外的風灌進來,吹得打印紙嘩嘩響。
她想起上個月博物館老館長(她父親)為資金愁白了頭,想起顧昭年在董事會上拍著桌子說“文化遺產比財報數字金貴”時泛紅的耳尖,想起他當時冷著臉補了句“隨便投的,虧了算
我的”。
手機又響。
這次是趙秘書的信息:“顧總從凌晨三點開始調監控,現在在會議室。”
顧氏頂樓會議室的百葉窗全拉著,投影屏上跳動著二十三個監控畫面。
顧昭年襯衫第二顆紐扣松開,領帶歪在鎖骨處,指尖在觸控板上快速滑動,眼尾紅得像要滲血。
“地鐵二號線?”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
趙秘書立刻調出地鐵監控,畫面里林晚照抱著行李箱,發頂的呆毛被穿堂風吹得翹起——那是他最熟悉的弧度,每次她蹲在展柜前給小朋友講玉琮時,發頂都會翹成這樣。
“暫停。”他的指節抵住屏幕上那個小點,“去查她下車后去了哪家便利店。“
“顧總,您已經十二個小時沒吃東西了。”趙秘書把三明治推過去,被他揮開。
“她胃不好,昨天只喝了半碗粥。”顧昭年盯著監控里她彎腰買關東煮的畫面,喉結滾動,“買十盒蘿卜,送到老宅樓下。”
林晚照是被門鈴聲驚醒的。
她趴在書桌上睡了沒多久,額角壓出紅印。
透過貓眼,她看見樓道里堆著十個便利店塑料袋,最上面的紙條被風掀起一角,是
顧昭年的字跡:“蘿卜煮軟了,配粥吃。”
手剛觸到塑料袋,手機又震。
這次是博物館同事小周的消息,附帶一張照片——展柜玻璃上貼著便利貼,歪歪扭扭寫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你。”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點開微信,發現朋友圈被顧昭年的動態刷屏了:咖啡館的拉花杯底壓著紙條,寵物醫院的候診區貼在墻上,連她常去的舊書店,老板都拍了張紙條特寫:“十年前的玉墜,我每天都戴著。”
最后一條是凌晨四點的定位,老宅樓下。
照片里路燈昏黃,顧昭年的影子被拉長,蜷在單元門口的臺階上,西裝褲膝蓋處沾著灰。
她猛地拉開窗戶。
深秋的風卷著寒意灌進來,樓下臺階上卻空無一人。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顧昭年的來電,背景音是呼嘯的風聲:“我在你門口守了一夜,你沒開門。”
門把突然被轉動。
林晚照后退兩步,看著那道身影從門縫擠進來。
顧昭年的西裝皺得像團紙,眼下青黑,看見她的瞬間,喉結動了動,然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別走。”他抓著她的手腕,力氣大得要把骨頭捏碎,“我錯了,我不該不說。
我怕你嫌我冷,嫌我脾氣差,我以為......”
“你以為慢慢對我好就行?”林晚照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可你讓我以為你討厭我,讓我以為你心里有別人......”
“沒有別人!”顧昭年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快得像擂鼓,“從十歲那年你舉著玉墜引開綁匪開始,我心里就只有你。
我藏著你的玉墜,學你說話的語氣,連你愛喝的粥,我都偷偷練了三個月......”
他突然站起來,拽著她往樓下跑。
顧氏專車早等在路口,趙秘書從駕駛座探出頭:“頂樓準備好了。”
顧氏大廈頂樓的風很大。
林晚照被拽到玻璃幕墻前時,才發現樓下密密麻麻站著記者和員工,鏡頭全都對準了這里。
顧昭年握著她的手轉向人群,聲音穿透風聲:“十五年前,我被綁架在廢棄工廠。
綁匪說要砍斷我的手指,是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塊玉沖進來,喊著'這玉能賣三百萬,你們放了他我給你們'。”
他低頭看她,眼睛亮得像星子:“她不知道,那塊玉是假的,是博物館的仿制品。
可我知道,從那天起,我就瘋了。
我想把她綁在身邊,想讓她永遠只看我,想讓她知道......”
他的喉結滾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這里,早就不是我的了。
是你的,是你的。”
樓下的喧嘩像隔了層毛玻璃。
林晚照看著他發紅的眼尾,想起十歲那年暴雨里那個抱著她哭的小哭包,想起他藏在項鏈里的玉墜,想起他說“蓋好被子”時耳尖的紅。
“顧昭年。”她抽回手,卻環住他的腰,“你早該說的。”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然后用力回抱。
風聲里傳來趙秘書的輕笑,張阿姨舉著保溫桶從人群里擠出來,喊著“粥要涼了”。
頂樓的玻璃幕墻映出兩個人影,重疊著,再也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