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不死山的天空依然被一層灰蒙蒙的霧氣籠罩。玄霄站在祭壇前，看著父親被金色火焰包裹的遺體，赤金色的眸子里跳動著冰冷的火焰。
鳳凰族以火為葬，族長之軀將在圣火中化為灰燼，歸于天地。
“父親，您安息吧。兒子發(fā)誓，必讓天魔血債血償。“玄霄低聲呢喃，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火焰漸漸熄滅，只余一捧晶瑩的骨灰。玄霄親手將其裝入玉甕，供奉在祖祠最高處。做完這一切，他轉身面對聚集在殿中的長老和族人，挺直了脊背。
“諸位。“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族長殉道，按律由我繼任。但眼下大敵當前，繼位儀式暫緩。當務之急是查明不死火山封印被破的真相，并加強防御，防止天魔再次來襲。“
殿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看著這位年輕的少主，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沉靜似水，唯有眼底那抹赤金泄露著內心的怒火。
“玄霄少主。“一位白須長老上前一步，“老朽認為，當務之急是將那狐族女子關押審問。她一來，我族就遭此大難，未免太過巧合。“
玄霄目光一冷：“松風長老此言差矣。云霜公主重傷在身，如何能破壞我族封印？更何況，她若有異心，又何必冒險助我們對抗魔鴉？“
“可她畢竟是狐族...“
“夠了。“玄霄抬手打斷，“千年前的恩怨暫且放下。眼下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天魔，而非彼此。“
松風長老還想再言，被一旁的鶴長老拉住。這位負責掌管族內水源的長老向來寡言少語，此刻卻出聲道：“少主所言極是。老朽認為，封印被破必有內應，當務之急是徹查族內。“
玄霄多看了鶴長老一眼，點頭道：“正是此理。我已命人檢查封印破損處，很快會有結果。在此期間，全族戒備，任何人不得擅自離山。“
眾長老領命而去。待殿中只剩玄霄一人，他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松懈。父親走了，留下這個重擔給他，而他甚至來不及悲傷。
“玄霄。“
輕柔的女聲從殿外傳來。云霜倚在門邊，臉色依然蒼白，但比昨日好了許多。她換了一身素白長裙，襯得那雙紅寶石般的眸子更加醒目。
“你怎么起來了？“玄霄皺眉，“傷勢未愈，應當多休息。“
云霜緩步走進殿中：“我來祭拜族長。“她對著靈位深深一禮，“雖然相識短暫，但他的英勇犧牲令人敬佩。“
玄霄別過臉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波動：“謝謝。“
“還有...“云霜猶豫了一下，“關于封印被破一事，我有些想法。“
玄霄這才轉過頭來：“說。“
“我在青丘時發(fā)現，白芷是通過定期取昏迷族人的精血來喚醒天魔之力。“云霜走近幾步，“我在想...鳳凰族那些昏迷的長老，是否也...“
玄霄瞳孔微縮：“你是說，有人用同樣的方法破壞了我族封印？“
“只是猜測。“云霜輕聲道，“但若有內奸，此人必定經常接觸那些昏迷的長老。“
玄霄沉思片刻，突然大步走向殿外：“跟我來。“
他帶著云霜來到后山一處僻靜的院落，這里是族中醫(yī)館，幾位昏迷的長老都被安置在此。院外有重兵把守，見到玄霄紛紛行禮。
“少主，您來了。“一位中年醫(yī)者迎上來，“幾位長老情況穩(wěn)定，但依然昏迷不醒。“
玄霄點頭：“我?guī)г扑鱽砜纯矗龑@種癥狀有經驗。“
醫(yī)者面露猶豫，但在玄霄堅持下還是放行了。
屋內光線昏暗，五位長老并排躺在玉床上，每個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氣，與云霜在青丘見到的癥狀一模一樣。
“果然...“云霜上前檢查，輕輕翻開一位長老的眼瞼，“瞳孔中有黑絲，這是精血被取的跡象。“
玄霄臉色陰沉如水：“能看出是誰做的嗎？“
云霜搖頭：“手法很專業(yè)，沒有留下明顯痕跡。但...“她突然湊近聞了聞，“奇怪，他們身上都有一種淡淡的香氣。“
“香氣？“玄霄也俯身嗅了嗅，“這是...凈靈泉的味道。“
“凈靈泉？“
“我族圣地的一處靈泉，有凈化邪祟之效。“玄霄解釋道，“長老們定期會去沐浴凈身。“
云霜眼前一亮：“那泉水最近可有異常？或者，負責管理泉水的人...“
玄霄猛地直起身：“鶴長老！“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什么。就在此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侍衛(wèi)的慘叫。
“不好！“玄霄一把拉過云霜護在身后，同時另一只手凝聚出金色火焰。
房門被一股巨力撞開，一個渾身籠罩在黑霧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人身形佝僂，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血紅的眼睛透過黑霧死死盯著他們。
“擅闖者...死！“沙啞的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
玄霄毫不猶豫地擲出火焰，金色火球直奔黑影而去。然而那黑影不閃不避，只是抬手一揮，黑霧凝聚成盾，竟將鳳凰真火擋了下來！
“什么？“玄霄大驚。能抵擋鳳凰真火的，絕非尋常邪祟。
黑影發(fā)出刺耳的笑聲，突然化作數道黑芒向兩人襲來。玄霄展開雙翼護住云霜，同時釋放出更多火焰。然而黑芒如有靈性，繞過火焰直取他咽喉！
千鈞一發(fā)之際，云霜猛地推開玄霄：“小心！“
一道黑芒穿透她的肩膀，帶出一蓬血花。云霜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云霜！“玄霄目眥欲裂，體內鳳凰真血沸騰，周身燃起沖天金焰。那火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熾烈，隱約可見一只巨大的鳳凰虛影在他背后浮現。
黑影似乎被這氣勢所懾，稍稍后退。玄霄抓住機會，雙手結印：“焚天滅地！“
金色火焰如浪潮般席卷整個房間，黑影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被焚燒殆盡。然而在最后一刻，它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奔床上昏迷的長老們而去。
“不！“玄霄想要阻攔，卻已來不及。
黑光沒入一位長老體內，那長老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全黑，面容扭曲。他機械地坐起身，喉嚨里發(fā)出不似人聲的低吼。
“被附身了...“云霜捂著肩膀的傷口，艱難地說，“必須...凈化他...“
玄霄咬牙上前，一掌擊在那長老額頭，金色火焰順著他的手掌流入長老體內。長老劇烈抽搐起來，口中不斷吐出黑煙，最終癱軟下去，眼中的黑色也漸漸褪去。
院外的侍衛(wèi)此時才沖進來，看到屋內景象都驚呆了。
“加強戒備！全族搜查可疑人物！“玄霄厲聲下令，“另外，立刻去請松風長老和其他幾位尚清醒的長老來議事廳！“
侍衛(wèi)領命而去。玄霄轉身扶起云霜，看到她肩頭的傷口正在滲出黑血，眉頭緊鎖：“你又受傷了。“
云霜勉強一笑：“這次...不算太糟...“
話未說完，她便暈了過去。玄霄急忙將她抱起，感受到她輕盈得不可思議，仿佛一片隨時會消散的羽毛。
“堅持住...“他低聲說，大步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
云霜再次醒來時，發(fā)現自己躺在玄霄的寢殿中。肩上的傷口已經被妥善包扎，體內那股陰冷的黑氣也被清除干凈。窗外已是深夜，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她試著坐起身，發(fā)現床邊趴著一個人——玄霄竟守在這里睡著了。他卸下了平日的冷峻，睡顏顯得格外年輕，赤金色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眉心卻依然緊鎖，似乎連夢中都不得安寧。
云霜不自覺地伸手，想撫平那抹褶皺，卻在即將觸碰時停住了。她收回手，輕輕嘆息。
這一聲嘆息驚醒了玄霄。他猛地坐直，眼中瞬間恢復清明：“你醒了？“
“嗯。“云霜點頭，“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玄霄遞給她一杯溫水，“黑氣已經清除，但失血過多，你需要休息。“
云霜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間碰到玄霄的手，兩人都是一怔，迅速分開。
“那個黑影...“云霜轉移話題，“查清是什么了嗎？“
玄霄搖頭：“被我的真火燒得灰飛煙滅，沒留下線索。但能抵擋鳳凰真火，絕非普通魔物。“
“它來得太巧了。“云霜若有所思，“我們剛懷疑鶴長老，它就出現...“
“我也這么想。“玄霄站起身，在屋內踱步，“已經派人暗中監(jiān)視鶴長老，但至今沒發(fā)現異常。“
云霜突然想到什么：“那些昏迷的長老，是不是都飲用過凈靈泉水？“
玄霄停下腳步：“你是說...泉水被下了毒？“
“或者被施了咒。“云霜點頭，“在我們青丘，有一種'鎖魂咒'，可以通過日常飲食慢慢侵入神魂，最終使人昏迷不醒。“
玄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明日一早，我們就去檢查凈靈泉。“
“我們？“云霜驚訝地看著他，“你愿意讓我參與調查？“
玄霄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望著夜色：“你為我擋下那一擊，差點送命。“他轉過身，赤金色的眸子直視云霜，“無論你是狐族還是什么，這份情誼，我玄霄記下了。“
云霜心頭一暖，卻不知該如何回應。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休息吧。“玄霄最終說道，“明日還有硬仗要打。“
他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云霜望著那扇關上的門，久久不能入睡。
......
次日清晨，玄霄帶著云霜秘密前往凈靈泉。泉水位于不死山后山一處幽谷中，四周古木參天，霧氣氤氳。
“就是這里。“玄霄指著前方一泓清泉，“平日由鶴長老負責看管，族人定期來此取水沐浴。“
云霜走近泉水，蹲下身仔細觀察。泉水清澈見底，看似毫無異常。她取出一根銀針探入水中，針尖立刻泛起淡淡的黑色。
“果然有問題。“她將銀針遞給玄霄看，“水中含有某種咒力，雖然微弱，但長期飲用足以侵蝕神魂。“
玄霄臉色陰沉：“鶴長老...“
“未必是他。“云霜謹慎地說，“也可能是有人借他之手下毒。我們需要更多證據。“
兩人正說著，遠處傳來腳步聲。玄霄迅速拉著云霜躲到一塊巨石后。
來人是鶴長老。他看起來與平日無異，手持玉瓶，緩步走向泉眼。只見他四下張望一番，確認無人后，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小黑瓶，將幾滴黑色液體滴入泉中。
“果然是他！“玄霄就要沖出去，被云霜一把拉住。
“等等！看那黑瓶！“
鶴長老做完這一切，將黑瓶小心收好，卻沒有離開，而是跪在泉邊，口中念念有詞：
“天魔大人，您忠實的仆人已經按照指示，將魔種投入圣泉。鳳凰族很快都會成為您的奴仆，只求您兌現承諾，賜我永生...“
玄霄再也按捺不住，縱身躍出：“鶴長老！你好大的膽子！“
鶴長老大驚失色，轉身就要逃跑。玄霄一掌拍出，金色火焰化作牢籠，將鶴長老困在其中。
“少主饒命！老朽...老朽是一時糊涂啊！“鶴長老跪地求饒，哪還有半點平日的威嚴。
“說！誰指使你的？“玄霄厲聲質問，“那黑瓶里是什么？“
鶴長老渾身發(fā)抖：“是...是天魔使者給的魔種...說只要投入泉中，就能...就能...“
“就能什么？“
“就能讓我返老還童，重獲青春...“鶴長老老淚縱橫，“老朽壽元將盡，實在不甘心啊...“
云霜走上前：“那天魔使者是誰？長什么樣子？“
“不...不知道...“鶴長老搖頭，“他總是全身籠罩在黑霧中，聲音嘶啞可怕...“
玄霄冷笑：“為了一己私欲，背叛全族，罪無可赦！“
他正要出手，遠處突然傳來破空之聲。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來，直接穿透鶴長老的胸膛！
“小心！“云霜拉著玄霄急退。
鶴長老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口的血洞，緩緩倒地。與此同時，一個陰冷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
“叛徒的下場，你們看到了。玄霄少主，云霜公主，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聲音漸漸消散，山谷重歸寂靜，只余鶴長老逐漸冰冷的尸體。
玄霄面色凝重：“對方一直在監(jiān)視我們。“
云霜點頭：“看來鳳凰族和青丘一樣，都被滲透了。鶴長老只是個小卒，背后還有更大的陰謀。“
“先回去。“玄霄收起鶴長老身上那個小黑瓶，“這可能是重要線索。“
兩人離開山谷，心情沉重。路上，云霜突然問道：“玄霄，你相信鶴長老說的'天魔使者'嗎？“
“信。“玄霄毫不猶豫，“但我更想知道，這個使者是如何在不驚動護山大陣的情況下，頻繁進出不死山的。“
云霜沉思道：“除非...他本就是鳳凰族人。“
玄霄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你是說...“
“我懷疑，兩族內部都有天魔的爪牙。“云霜低聲道，“青丘有白芷，鳳凰族有這位'使者'，他們里應外合，目的就是破壞兩族防御，迎接天魔重生。“
玄霄沉默良久，突然問道：“云霜，血月之夜具體是哪天？“
“五日后子時。“云霜回答，“怎么了？“
“時間緊迫。“玄霄加快腳步，“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出族內所有叛徒，并想辦法阻止天魔重生。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云霜明白后果有多嚴重。兩族，乃至整個三界，都將面臨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