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一層薄紗，籠罩著白鴿療養(yǎng)院的白色圍墻。林宇趴在松樹林的巨石后，看著東翼門口的守衛(wèi)換班——兩個穿著黑色保安服的男人互相敬禮，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他們的皮鞋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踩出規(guī)整的腳印，仿佛經(jīng)過精確計算。他的手表指針指向六點十五分，距離蘇晴可能被轉(zhuǎn)移到“凈化艙”的時間還有不到十一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燒紅的鐵板上行走。

按照林辰提供的圖紙，秘密通道的入口在洗衣房后的雜物間，但要進入后院，必須先解決西北角的監(jiān)控探頭。林宇從背包里掏出一面小小的反光鏡，調(diào)整角度觀察——探頭安裝在十二米高的燈桿上，視野覆蓋圍墻拐角，每三十秒旋轉(zhuǎn)一次，旋轉(zhuǎn)到西側(cè)時會有兩秒的盲區(qū)，這是林辰在圖紙上用紅筆標(biāo)注的“唯一機會”。

“就是現(xiàn)在。”他深吸一口氣，像獵豹般沖出樹林，低姿穿過及膝的雜草叢。露水打濕了褲腿，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清醒，草葉上的絨毛粘在皮膚上，像細小的針在刺。靠近圍墻時，他踩著預(yù)先標(biāo)記的磚塊（林辰在圖紙上標(biāo)注的“著力點”，能承受他的體重而不塌陷），縱身躍起，手指抓住圍墻頂部的缺口，用力一拉，身體像壁虎般翻了過去，落地時順勢翻滾，避開了地面的震動傳感器——傳感器的位置在圖紙上用虛線標(biāo)出，呈網(wǎng)格狀分布，間距恰好是一步的距離。

后院彌漫著記憶草的甜香，這種氣味在陽光下變得濃郁，聞久了讓人頭暈?zāi)垦！Ａ钟畎凑請D紙上的白色粉筆標(biāo)記，踩在隱藏的石板上前進，每一步都精準(zhǔn)無誤。記憶草的葉片在他經(jīng)過時微微顫動，顏色從深綠變成淺紫——林辰說這是植物在“記錄”他的腦電波，一旦發(fā)現(xiàn)強烈的反抗情緒，葉片會變成紅色，觸發(fā)警報系統(tǒng)。

洗衣房的鐵皮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硐匆聶C運轉(zhuǎn)的轟鳴聲，像某種巨大的昆蟲在振翅。林宇推門而入，潮濕的熱氣撲面而來，混雜著消毒水和汗味，墻上的掛鐘顯示六點四十分，與林辰標(biāo)注的“換班間隙”完全吻合。幾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阿姨正在分揀衣物，手指在床單被套間翻飛，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穿著同款工作服的年輕男人。他按照圖紙的指示，穿過堆積如山的白色床單（這些都是療養(yǎng)院的病床用品，帶著淡淡的藥味），來到角落的雜物間，推開那扇標(biāo)著“清潔工具”的木門——門后果然有個狹窄的通道，僅容一人爬行，入口處堆放著拖把和水桶，像刻意布置的偽裝。

通道里漆黑一片，彌漫著鐵銹和灰塵的氣味。林宇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柱照亮了前方的階梯，臺階上布滿灰塵，只有中間的位置有淡淡的腳印，顯然很少有人使用，但確實有人走過。爬了大約二十級臺階，他看到一扇小小的氣窗，外面是307室的衛(wèi)生間，磨砂玻璃上印著模糊的水痕。

他屏住呼吸，透過氣窗的縫隙觀察——衛(wèi)生間空無一人，瓷磚地面干凈得發(fā)亮，顯然剛打掃過。磨砂玻璃門外隱約能看到病房的輪廓，蘇晴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帶著壓抑的哭泣：“……我不注射，那不是抑制劑，顏色不對……這是記憶強化劑，我在父親的筆記里見過……放開我！”

林宇的心猛地揪緊，指尖因用力而掐進掌心。他用隨身攜帶的細鐵絲撬開氣窗的鎖（鎖芯是老式的，林辰標(biāo)注“用0.3毫米鐵絲可輕易打開”），悄無聲息地鉆了進去，躲在衛(wèi)生間的門后，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撞破肋骨。

外面?zhèn)鱽頎巿?zhí)聲，一個男人的聲音粗啞如砂紙：“蘇小姐，別不識抬舉。這是‘影’大人的命令，只要你配合注射，你哥哥蘇明很快就能康復(fù)，我們會給他最好的治療。”

“你們騙我！”蘇晴的聲音帶著憤怒，還有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我父親的筆記里寫著，這種藍色液體能讓記憶錨點永久固化，方便你們操控！他研究了一輩子如何清除錨點，絕不會用這種東西！”

“閉嘴！”男人的聲音陡然拔高，接著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被打了一巴掌。

林宇不再猶豫，猛地推開門。病房里，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抓著蘇晴的手腕，另一個保安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注射器，藍色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像凝固的天空。蘇晴的頭發(fā)凌亂，嘴角帶著血跡，眼神卻倔強如野草，死死咬著嘴唇，不肯屈服。

“放開她！”林宇大喝一聲，將手里的扳手（從通道里撿的，林辰標(biāo)注“防身用”）砸向穿白大褂的男人。扳手正中男人的后腦勺，他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注射器從手中滑落，藍色的液體灑在白色的床單上，像一朵綻開的毒花。

門口的保安反應(yīng)極快，轉(zhuǎn)身就想按下墻上的警報器。林宇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反手一擰，保安慘叫著松開了手，肘關(guān)節(jié)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林宇順勢奪過他腰間的電擊槍，頂在他的脖子上：“說，誰派你們來的？”

保安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是……是‘渡鴉’大人……他說……說蘇小姐是重要的‘主祭品’，必須保證她的狀態(tài)……”

“祭品？”蘇晴的聲音帶著驚恐，她趁機掙脫，退到林宇身后，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角，“他們真的要拿我做儀式？”

林宇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六點四十五分，距離下一次換班還有十五分鐘。他用保安的領(lǐng)帶將兩人捆在暖氣片上，又用抹布堵住他們的嘴，動作迅速而冷靜：“我們必須馬上走，林辰給的圖紙上說，守衛(wèi)每四十五分鐘換班一次，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了。”

蘇晴點點頭，眼睛里還含著淚，卻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許多。她抓起桌上的一個筆記本（封面上畫著烏鴉符號）塞進懷里：“這是我父親的研究筆記，里面可能有阻止儀式的線索。”

穿過通道回到洗衣房時，蘇晴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墻上的排班表：“趙大海……這個名字我在父親的筆記里見過，他是療養(yǎng)院的清潔工，父親說他‘膽小但心善，知道很多秘密’。”

林宇湊近一看，排班表上“趙大海”的名字被紅筆圈住，旁邊標(biāo)注著“早班6:00-14:00”。他想起從“影”組織通訊錄里找到的信息，趙大海三年前突然辭職，原因不明，檔案里只寫著“個人原因”。“我們?nèi)フ宜绷钟畹男呐K跳得更快了，“他可能知道你父親留下的線索。”

兩人換上從洗衣房偷來的工作服，混在下班的阿姨中走出療養(yǎng)院。陽光已經(jīng)升高，刺眼的光線讓林宇下意識地瞇起眼睛，他注意到蘇晴虎口的疤痕在陽光下像道褪色的紅線，形狀與記憶草的葉片紋路驚人地相似。“我父親的筆記里說，趙大海住在療養(yǎng)院附近的棚戶區(qū)，三號巷17號，門口堆著很多廢品。”蘇晴的聲音壓得很低，手指緊緊攥著衣角，“他還說，‘若我出事，可找趙大海取一樣?xùn)|西，那是對抗‘影’組織的關(guān)鍵’。”

棚戶區(qū)的路坑坑洼洼，積水倒映著歪斜的鐵皮屋頂，空氣中彌漫著煤煙和垃圾的混合氣味，嗆得人喉嚨發(fā)緊。林宇和蘇晴低著頭快步穿行，盡量避開那些坐在門口打量他們的居民——這里的人眼神警惕，像受驚的動物，對陌生人充滿防備。

趙大海的家在巷子深處，一間低矮的平房，墻皮剝落，露出里面的黃土，門口堆著廢品（塑料瓶、舊報紙、破銅爛鐵），像座小小的堡壘。墻上貼著褪色的門神畫，畫中的秦瓊和尉遲恭面目模糊，手里的兵器銹跡斑斑。林宇按照蘇明筆記里的描述，敲了三次門，每次間隔兩秒，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門開了一條縫，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探出頭，滿臉皺紋里嵌著泥垢，眼神警惕地打量著他們，像只受驚的刺猬：“你們找誰？”他的聲音嘶啞，像被砂紙磨過。

“找趙大爺取東西，蘇明先生的朋友。”林宇說出暗號，目光緊盯著老頭的眼睛。

趙大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猛地想關(guān)門。林宇伸手擋住門板，力氣大得讓老頭踉蹌了一下：“趙大爺，我們知道你見過‘影’組織的儀式，也知道你幫蘇明藏了東西。現(xiàn)在蘇明被抓，蘇晴有危險，只有你能幫我們。”

趙大海的嘴唇哆嗦著，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屋里的一個木箱（放在墻角，上面蓋著塊藍布），這個細微的動作沒逃過林宇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他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手在門把上用力，“快走，不然我……我報警了！”

蘇晴上前一步，將父親的筆記本遞過去：“趙大爺，這是我父親的筆記，你看這個螺旋圖騰，他說你會信這個。”

老頭看到筆記封面上的圖騰，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眼淚突然涌出，順著皺紋滑落，在布滿灰塵的臉上沖出兩道痕跡：“蘇先生……他是個好人啊……三年前要不是他，我早就被‘影’組織滅口了……”

三人進屋后，趙大海立刻鎖上門，又用一個沉重的木箱頂住，動作慌張卻熟練。屋里昏暗潮濕，唯一的窗戶被鐵皮封住，只留下一道縫隙透氣，光線從縫隙里擠進來，在地上投下細長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煙草味和霉味，墻角的蜘蛛網(wǎng)沾著灰塵，像破碎的紗簾。“三年前的滿月夜，”趙大海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床底下拖出個生銹的鐵盒，盒蓋上的鎖已經(jīng)銹死，他用斧頭才撬開，“我起夜時看到他們把十二個孩子帶進地下室，其中一個……是蘇先生的侄子，小名叫毛豆，才八歲……他們在里面搞儀式，我透過通風(fēng)口看到……看到十二張面具圍著個螺旋裝置，孩子們的頭頂冒白煙，像被吸走了魂……”

鐵盒打開，里面沒有鑰匙，只有一卷泛黃的錄像帶和一張折疊的紙條。紙條是蘇明的字跡，墨水已經(jīng)褪色：“錄像帶記錄了儀式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影’組織的弱點在‘渡鴉’的面具——那是啟動主發(fā)射器自毀程序的鑰匙，由趙大海保管。切記，不可讓‘影’組織察覺。”

“渡鴉的面具？”林宇想起那個戴銀色眼罩的年輕人，心臟猛地一跳，“趙大爺，你見過‘渡鴉’嗎？他長什么樣？”

趙大海點頭，從鐵盒里掏出個巴掌大的木雕，是烏鴉的形狀，喙部缺了一塊，與林辰眼罩上的圖騰完全一致：“他常來療養(yǎng)院，每次都穿黑色風(fēng)衣，右眼戴著眼罩，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代號是‘渡鴉’。他對孩子們很好，經(jīng)常給他們帶糖果，誰也不知道他是‘影’組織的人。有一次他掉了這個木雕，我撿了藏起來，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后來就很少來了。”

林宇拿起木雕，觸感溫潤，顯然經(jīng)常被人摩挲。底座有個極小的按鈕，他按下按鈕，木雕的肚子彈開，露出里面的芯片——與他找到的那半片透明芯片嚴(yán)絲合縫！“這是‘母本記憶’的啟動鑰匙！”林宇的心臟狂跳，“蘇明說的‘綠色鑰匙’就是這個！有了它，我們就能激活‘母本記憶’，找到‘影’組織的核心秘密！”

蘇晴突然指著窗外，聲音帶著驚恐：“他們來了！我看到黑色的車停在巷口，和療養(yǎng)院的那輛一樣！”

林宇沖到窗邊，透過鐵皮的縫隙看到三個穿黑風(fēng)衣的男人走進巷子，為首的正是戴銀色眼罩的林辰！他的右手戴著黑色手套，左手拿著槍，槍口在陽光下閃著冷光。“他怎么會找到這里？”林宇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xiàn)，“林辰在撒謊！他根本不是‘守夜人’，而是‘渡鴉’！他給我的圖紙是陷阱，目的是引我們找到趙大海，拿到啟動鑰匙！”

趙大海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如紙，他指著錄像帶，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快……快放錄像帶！里面有‘渡鴉’的真面目！他的眼罩下……”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巨響，門被猛地撞開，木屑飛濺。林辰站在門口，銀色眼罩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林宇，好久不見。或者，我該叫你……弟弟？”

林宇將蘇晴和趙大海護在身后，握緊手里的木雕鑰匙，指尖因用力而發(fā)白：“你果然是‘渡鴉’，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答對了，”林辰摘下眼罩，露出的右眼是詭異的金色，瞳孔里有螺旋狀的紋路，像微型的記憶發(fā)射器，“可惜太晚了。把鑰匙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不然……”他指了指窗外，“這里會變成第二個紅星倉庫。”

窗外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林辰的臉色微變：“看來你的朋友陳風(fēng)來得很快，可惜他掉進了我的另一個陷阱——我故意讓他截獲了‘舊圖書館有聯(lián)絡(luò)點’的假情報，現(xiàn)在那里全是‘影’組織的人。”

趙大海突然抓起鐵盒里的火柴，點燃了錄像帶：“不能讓你們拿到！蘇先生的心血不能白費！”

火苗迅速竄起，吞噬了脆弱的膠帶，發(fā)出刺鼻的氣味。林辰怒吼一聲，抬手就想開槍，林宇猛地將蘇晴推開，自己也順勢翻滾，子彈擦著他的肩膀飛過，打在墻上，留下個黑洞。“鑰匙我會拿到的！”林辰的嘶吼聲在狹小的房間里回蕩。

地下室傳來爆炸聲，房屋劇烈搖晃，灰塵從屋頂落下，像細小的瀑布。“記憶炸彈提前引爆了！”趙大海慘叫著抱住頭，“他想毀了這里，毀了所有證據(jù)！”

林宇抓住機會，拉著蘇晴沖向后門。門后是條狹窄的小巷，堆滿了垃圾，散發(fā)著惡臭。他們拼命奔跑，身后的火光映紅了天空，像個巨大的血窟窿。趙大海的嘶吼聲和林辰的槍聲被爆炸聲淹沒，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

跑出棚戶區(qū)時，林宇回頭望去，趙大海的房子在火光中坍塌，像個燃燒的火柴盒。蘇晴的眼淚無聲滑落，手里緊緊攥著那半片被林辰打掉的芯片——錄像帶雖然毀了，但他們還有鑰匙的一半，還有蘇明的筆記，還有彼此。

警笛聲越來越近，林宇知道，這不是救援，而是“影”組織引來的陷阱，目的是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他拉著蘇晴拐進一條狹窄的巷弄，腳下的石子硌得生疼，身后的火光映紅了天空，像個巨大的警示燈，照亮了他們前方的路。

“我們現(xiàn)在去哪？”蘇晴的聲音帶著顫抖，卻緊緊跟著林宇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

林宇看著手里的半片芯片，金色的陽光透過縫隙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他想起林辰的話，想起趙大海燃燒的房子，想起蘇明筆記里的最后一句話：“真相藏在最危險的地方。”“去城西舊圖書館，”林宇的聲音異常堅定，盡管他不知道那里等待他們的是救贖還是更深的陷阱，“不管林辰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都必須去看看，因為那是唯一的線索。”

巷弄的盡頭，一輪殘月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天空，像被啃過的骨頭，冷冷地注視著這片被陰影籠罩的城市。林宇知道，尋找知情人的過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他們必須走下去，為了蘇明，為了趙大海，也為了所有被“影”組織操控的無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