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刑偵支隊會議室，日光燈管的嗡鳴里混著此起彼伏的哈欠聲，像一群困乏的蜜蜂在振翅。長桌上攤著市政廣場的1:500三維模型，淡藍色的塑料板上，旋轉觀景臺被紅筆圈成醒目的靶心，1號軸承的位置插著面小小的紅旗，像枚即將引爆的炸彈。林宇用馬克筆在模型邊緣標注出“73號儲物柜”，筆尖劃過之處，留下一道深褐色的痕跡——那是陳風的血跡，昨晚匆忙中蹭到了筆桿上，此刻在晨光里泛著暗沉的光，與模型上的紅色標記形成詭異的呼應。
“我的意見是包圍。”防爆組的李隊長把戰術背心重重拍在桌上，金屬扣撞擊的脆響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灰色的羽毛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落在模型的護城河位置。他身材魁梧，警服的袖口被肌肉撐得緊繃，露出小臂上的刀疤。“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同時突進，每個方向配一個十人突擊組，攜帶防彈盾牌和破門器。南面留條活路，逼他們往護城河方向退，那里我們有三艘快艇待命，配備水下呼吸器和麻醉槍。”他在模型上擺上三個藍色小人偶，代表三個突擊小組，塑料小人的槍口中還沾著昨晚的顏料，“凌晨四點行動，趁他們換班，人困馬乏，反應速度至少下降三成——我在邊境緝毒時就用過這招，百試百靈。”
林宇搖搖頭，指尖點在1號軸承的位置，模型上的塑料軸承被他按得微微下陷：“不行，‘玄珠’的記憶波在被攻擊時會自動觸發保護機制，釋放高強度的同步劑霧氣，文件里寫著濃度是常規的五倍，含有記憶草孢子和神經毒素，半徑五十米內的人吸入后，三分鐘內就會失去意識，被植入‘保護玄珠’的指令。”他翻開文件的“應急機制”頁，紙頁邊緣的鋸齒狀裂口處還粘著根記憶草的纖維，黃綠色的，帶著淡淡的腥氣，“這里明確標注‘遇襲則啟動次級共鳴’，到時候別說救人，我們的人都會變成他們的武器，反過來攻擊我們——上個月技術隊模擬過，后果不堪設想。”
張警長捏著搪瓷杯的手指泛白，杯底的茶葉渣沉淀成詭異的漩渦，像微型的“玄珠”裝置。他喝了口濃茶，苦澀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李隊的方案太冒險，我們賭不起。”他看向技術科的小李，年輕人正對著筆記本電腦皺眉，屏幕上跳動著復雜的波形圖，綠色的主頻率和紅色的干擾頻率交織成網，“電磁脈沖器調試得怎么樣了？能確保一次性癱瘓‘玄珠’嗎？別像上次拆彈一樣，關鍵時刻掉鏈子——我可不想明天的頭條是‘警方行動引發大規模記憶混亂’。”
小李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鏡片反射著屏幕的藍光，映得他瞳孔里像有片跳動的星海：“理論上可以，7.3Hz的反向頻率能干擾能量核心的共振腔，破壞記憶波的穩定性。但有兩個難點：一是需要持續照射三分鐘，不是斷斷續續，是連續三分鐘，中間不能有任何中斷，否則‘玄珠’會自動重啟；二是觀景臺的鋼結構是合金材質，會吸收30%的信號，必須抵近到五米內操作，誤差不能超過半米，不然頻率會衰減到無效范圍。”他指著模型上纏繞的銀色細線——那代表通風管道，“從這里進去最隱蔽，直徑六十厘米，剛好能容一個成年人爬行，里面有檢修燈的線路，可以利用光源判斷位置。出口就在1號軸承正上方的檢修口，離目標點只有兩米，操作空間足夠。”
“爬行？”李隊長嗤笑一聲，胸膛上的肌肉在警服下起伏，他指著自己壯碩的體格，“你讓我的人像泥鰍一樣鉆管道？里面全是鐵銹和灰塵，還有可能有老鼠——上次在化工廠，我手下的兵就被管道里的蛇咬了。萬一被發現，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只能當活靶子！”他從戰術包里掏出張泛黃的圖紙，是旋轉觀景臺的消防通道分布圖，邊角處還粘著片干枯的梧桐葉，褐色的，葉脈清晰，“我查過觀景臺的消防通道，從西側維修梯上去，經過三層平臺就能到設備間，那里有扇應急門，密碼是景區電話的后六位——876543，我讓景區的老周核實過，三年沒換過。三層平臺的欄桿有個松動的焊點，從那里翻過去能避開第一個監控。”
林宇的指尖在維修梯的位置停頓，指甲在塑料模型上劃出淺淺的印痕。他想起文件里的“守衛分布圖”，用熒光筆標著三個紅點：“三層平臺有兩個暗哨，配著記憶噴霧，裝在改裝過的鋼筆里，射程三米，無色無味，噴到皮膚上會在十秒內起效，讓人產生幻覺。”他從背包里掏出個透明小瓶，里面裝著半瓶淡黃色液體，瓶身上貼著蘇晴手寫的標簽：“解毒劑，薄荷味掩蓋刺激性，有效期四小時”，“這是蘇晴昨晚連夜配的，用薄荷醇和記憶草汁液中和制成，提前半小時涂抹在鼻腔和裸露皮膚上有效，但必須精準計算時間，誤差不能超過十分鐘，不然要么失效，要么會引起輕微頭暈——我們試過，頭暈會影響瞄準精度。”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老鄭帶著一身晨露走進來，軍靴在地板上踩出沉重的腳步聲，像在敲戰鼓。他的戰術褲膝蓋處沾著泥點，顯然剛從安全屋回來：“蘇小姐和夜鶯安全抵達安全屋，錄像廳的后門通往護城河，我在周圍布了三個監控點，用偽裝成垃圾桶的攝像頭，視角覆蓋所有入口。”他把信號屏蔽器放在桌上，金屬外殼上還沾著草葉，“‘影’組織暫時沒有動靜，但醫院那邊傳來消息，陳風醒了一次，意識不太清，說林辰在他耳邊提過‘備用頻率’，好像是怕主頻率被干擾，還說‘就算玄珠停了，也能讓他們記住恐懼’。”
“備用頻率？”林宇的心臟猛地一沉，《玄珠秘要》里確實提過“雙頻共振”，但他以為只是理論構想，從未想過會被實現。他迅速翻閱文件，紙張的翻動聲在寂靜的會議室里格外清晰，終于在最后一頁找到一行被涂改的小字，用鉛筆寫的，幾乎要被墨團蓋住：“次級頻率：14.6Hz，啟動條件——主頻率中斷超過90秒，需兩人指紋驗證（林辰+渡鴉），覆蓋范圍縮減至200米。”
張警長突然拍了下桌子，搪瓷杯里的茶水濺出幾滴，在文件上暈開淺黃的漬痕：“這就說得通了！他們早料到我們會干擾主頻率，留了后手！”他抓起對講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技術隊，立刻調試14.6Hz的干擾設備，參數按這個來，必須同步癱瘓兩套系統，一秒都不能差！告訴小王，把備用電源也帶上，萬一市政電網被切斷，我們不能斷電！”
李隊長的眉頭擰成疙瘩，他從煙盒里抽出根煙，又想起會議室禁煙，煩躁地捏在手里，煙紙被捏皺了：“這下更麻煩了，本來人手就緊張，還得分兵對付兩套系統。”他點了點模型上的控制室，那里插著個黑色小人偶，代表林辰，“備用頻率肯定在這兒啟動，得派個人去端掉，不然三分鐘根本不夠——電磁脈沖器剛起效，備用系統就啟動了，等于白忙活。而且控制室有密碼鎖，需要破解，至少得兩個人配合，一個放風，一個破解。”
林宇的目光在模型上掃過，突然在觀景臺的旋轉轎廂處停住，那里標著“游客體驗區”的字樣，旁邊注著“每小時旋轉3圈”：“有辦法了。”他用紅筆在轎廂和1號軸承之間畫了條直線，筆尖在塑料板上留下淺淺的刻痕，“藝術節的燈光秀會用到大功率激光設備，安裝在2號觀景臺，型號是L-7300，射程剛好覆蓋控制室，直線距離80米，沒有遮擋。我們可以改裝其中一臺，讓它在特定時間發射14.6Hz的干擾波，頻率和備用系統完全吻合，能精準壓制。”他看向小李，眼神發亮，“激光能穿透玻璃，不受鋼結構影響，而且混在燈光秀里不會被察覺，他們只會以為是特效——燈光秀的主題是‘星空共鳴’，本來就有類似的脈沖效果。”
小李眼睛一亮，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立刻彈出激光設備的參數表：“這個可行！景區用的是YAG激光器，功率3000mW，波長1064nm，改裝起來不難，只要在諧振腔里加個頻率調節器，把輸出頻率鎖定在14.6Hz就行。”他調出倒計時界面，紅色數字跳動著，“需要在午夜十一點五十啟動預熱，讓晶體達到諧振溫度，十二點整準時發射，持續三分鐘，剛好和電磁脈沖器同步，形成交叉干擾網。我已經讓技術隊的人去借設備了，景區的王經理很配合，說‘安全第一’。”
“那救人質呢？”老鄭突然開口，他的指關節在“十二名祭品”的照片上輕輕敲擊，照片上孩子們的眼睛里還留著恐懼的影子，“十二個孩子和蘇小姐被關在哪里？總不能等設備癱瘓了再慢慢找，萬一他們狗急跳墻傷人質怎么辦？那些孩子最小的才六歲。”
林宇調出從聯絡點找到的平面圖，在地下一層的位置畫了個圈，那里標著“設備維護區”，旁邊有個小圖標，像個帶鎖的門：“根據文件，祭品應該被關在這間密室，密碼是‘玄珠初現之日’的數字版——蘇晴的生日，1017，我試過，能打開他們的加密文件。密室的通風系統和1號軸承相連，同步劑濃度是其他地方的兩倍，必須盡快帶出來。”他抬頭看向張警長，語氣堅定，“需要一組人從地下停車場突入，73號儲物柜后面的通道直達密室，通道里有三個拐角，每個拐角后都有感應燈，踩到特定地磚會亮，得小心避開——文件上標著‘感應觸發警報’。和我們的行動同步，確保在‘玄珠’癱瘓的瞬間把人質帶出來，一秒都不能差。”
李隊長的手指在戰術地圖上滑動，突然在“市政廣場噴泉”處停下，那里插著個綠色的標記，代表集結點：“這里可以作為集結點，偽裝成維修工人，穿藍色工裝，和‘影’組織的人同款，胸口別著‘景區維修’的牌子，我已經讓服裝廠連夜趕制了二十套。”他數出八個藍色人偶，在噴泉周圍擺成扇形，“三組人：一組由我帶隊，五個人，負責電磁脈沖器，從通風管道突入，帶微型氧氣瓶，管道里空氣不好；二組攻控制室，端掉備用系統，由老鄭帶隊，四個人，帶破解器和閃光彈；三組救人質，六個人，找景區的老周帶路，他是退休的維修工，熟悉地下結構，帶液壓剪和急救包。我帶預備隊在噴泉后面接應，五個人，配備防彈盾牌和催淚彈，一旦得手就用紅色信號彈示意，五分鐘內必須撤離到安全區——老城區的廢棄地鐵站，那里有地道通向外環，出口在廢品回收站，方便偽裝。”
“撤離路線我熟。”老鄭接口道，他從口袋里掏出張手繪地圖，上面用不同顏色標注著路線，紅色是主路，藍色是備用路，“穿過三條小巷，從‘好運來’超市的后門進去，地下室有個排水口，直徑八十厘米，能通到廢棄地鐵站，全程八百米，都是水泥路面，適合快速撤離。但第二條小巷有個監控，裝在電線桿上，需要提前用干擾器屏蔽，我已經標在地圖上了。”
張警長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分。窗外的天光已經大亮，早高峰的車流聲隱約傳來，像遠處奔騰的潮水，帶著城市蘇醒的喧囂。“還有十七個小時，”他把搪瓷杯里的濃茶一飲而盡，茶漬在杯底形成奇怪的圖案，像個模糊的人臉，“技術隊立刻改裝激光設備，給你們三小時，必須調試完畢，出了問題拿你們是問；老鄭帶人質救援組熟悉地下通道，帶上金屬探測器，小心‘影’組織可能埋的絆雷——他們喜歡用紅外感應的；李隊負責突擊路線的偵察，特別是通風管道，看看有沒有被焊死，帶上手電筒和小鏡子，觀察內部情況；林宇跟我去醫院一趟，陳風可能還知道更多細節，他提到的‘備用頻率’太關鍵了，說不定還有其他后手，比如自毀裝置之類的。”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警徽在晨光下泛著冷光，“記住，行動代號‘破曉’，目標——讓影子見光死。都清楚了嗎？”
“清楚！”眾人齊聲應道，聲音在會議室里回蕩。
會議室里的人迅速散去，腳步聲和對講機的呼叫聲漸漸遠去，只剩下林宇和張警長整理文件。晨光透過百葉窗，在模型上投下明暗交錯的條紋，像張巨大的網。“你覺得林辰會親自守在1號軸承旁嗎？”林宇突然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銅鑰匙的螺旋紋，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保持清醒。
張警長把文件鎖進保險柜，轉動密碼盤的聲音清脆：“十有八九。這種級別的計劃，頭目都會在核心位置坐鎮，既方便指揮，也能親自掌控‘玄珠’——那東西對他們來說，比命還重要。林辰的義眼能監測‘玄珠’的能量波動，他肯定不會離開太遠。”他拍了拍林宇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作戰服傳過來，“別擔心，你的電磁脈沖器是關鍵，我們會用火力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給你爭取時間。記住，三分鐘，一秒都不能少，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走廊里傳來技術隊調試設備的嗡鳴聲，小李正對著對講機喊：“14.6Hz的波形不穩定，得換個釹磁鐵，磁性不夠強，達不到飽和磁場……”林宇望著窗外升起的朝陽，金色的光芒穿過云層，給市政廣場的摩天輪鍍上金邊，像個巨大的金色指環。他突然想起蘇晴昨晚說的話：“我父親設計的逆流程序，需要兩個人的基因序列同時驗證，就像兩顆星在軌道上交匯，少一顆都不行，密碼是我們的生日組合。”他摸出手機，給安全屋發了條加密信息：“十二點整，激光啟動時，我們在1號軸承匯合，帶好鑰匙和基因序列驗證器，保持通訊暢通。”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醫院的電話打了進來。護士的聲音帶著疲憊：“林先生，陳風又陷入了昏迷，但他醒的時候在枕頭下塞了張紙條，好像是用血跡寫的……”林宇讓她念內容，當聽到“轎廂里藏了炸彈，觸發條件——旋轉速度超過每分鐘六圈，威力足夠炸毀半個觀景臺”時，心臟猛地一縮——旋轉觀景臺的最大轉速正是六圈/分鐘，顯然是為了應對突發情況準備的殺招，一旦他們得手，“影”組織就會啟動這個同歸于盡的方案。
“告訴技術隊，立刻查轎廂的結構圖紙，找炸彈的可能位置，重點看承重梁和電機附近。”林宇掛了電話，迅速在模型上找到轎廂的位置，用紅筆打了個叉，“他們連自爆裝置都準備好了，看來是打算魚死網破。張警長，我們必須把突擊時間提前半小時，十一點三十分行動，趁他們還沒啟動旋轉程序，轎廂是靜止的，炸彈更難觸發。”
張警長的手指在模型上重重一點，把代表轎廂的小人偶拔下來，扔在桌上：“就這么定了。我現在通知各隊調整時間，讓技術隊加派人手，排查炸彈位置，必要時進行遠程引爆——在我們行動前處理掉這個隱患。”他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分針正指向“10”，“還有十五小時，足夠我們調整方案了。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確保人質安全，這是底線。”
晨光徹底灑滿會議室，照亮了模型上那面小小的紅旗。林宇知道，這面紅旗不僅插在1號軸承的位置，更插在每個人的心里——再過十五個小時，當滿月爬上夜空時，要么是“影”組織的記憶帝國降臨，要么是他們用精心編織的計劃，將黑暗驅散在破曉之前。走廊里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戰術靴敲擊地面的聲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敲響倒計時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