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艙爆炸的沖擊波在實驗區的廢墟間回蕩,像一頭瀕死巨獸的最后喘息。林宇趴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左腿的劇痛像條毒蛇,順著血管鉆進心臟,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傷口,疼得他眼前發黑。碎玻璃和扭曲的鋼筋扎進他的左臂,火辣辣的疼,但他顧不上這些,目光死死盯著不遠處的身影——趙琳的白大褂被染成了暗紅色,像塊浸透血的海綿,而陳風的身體還壓在林辰身上,兩人糾纏在扭曲的鋼筋里,暗紅色的血在廢墟中漫延,匯成細小的溪流,分不清誰是誰的。
“咳咳……”林宇咳出兩口血沫,戰術手電的光束在廢墟中顫抖,照亮了一塊扭曲的金屬板——那是核心艙的外殼,上面的蛇形圖騰已經被高溫熔成了模糊的印記,像塊被踩爛的蛇皮。他掙扎著想爬向陳風,卻發現右手被一根掉落的混凝土塊壓住,指骨傳來“咯吱”的脆響,像是隨時會斷裂。冷汗順著額角滴落在手背上,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混雜著灰塵,在皮膚上畫出蜿蜒的痕跡,像一條條細小的蛇。
突然,壓在陳風身下的林辰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義眼在爆炸中脫落,露出空洞的眼眶,里面還在往外滲血,像個壞掉的水龍頭。“還沒完……”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生銹的鋼管,左手在廢墟里瘋狂摸索著什么,指甲摳進混凝土的裂縫里,帶出細小的碎石,“我還有備用……信號器……藏在……磚縫里……”
林宇的心臟驟然收緊——他在找緊急信號發射器!趙坤的筆記里用紅筆著重標注過,“影”組織在據點最深處的巖層里藏著個衛星發射器,能向全球十七個分部發送“記憶孢子”的激活指令。只要信號發出,就算核心艙被毀,散落在青峰山的孢子也會在三小時內啟動,到時候整個青峰山的人都會變成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重復著林辰設定的指令,比如“服從”“忘記”“永不反抗”。
“陳風!壓住他的手!”林宇嘶吼著,用盡全力抬起被壓的右手,指甲深深摳進混凝土的縫隙里,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金屬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在寂靜的廢墟中格外清晰,像在為這場較量倒計時。他的余光瞥見趙琳的手指動了動,她的嘴角還在微微翕動,似乎在說什么,但聲音被淹沒在遠處的爆炸聲中——是張警長帶著特警在清理外圍的殘余守衛。
陳風的身體動了動,他的肋骨至少斷了三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胸口塌陷下去一塊,繃帶被血浸透,變成深褐色,與周圍的廢墟融為一體。但他還是用盡全力蜷起手指,死死扣住林辰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嵌進林辰的肉里,血順著兩人交握的指縫往下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血洼。“想動……先踏過我的尸體……”陳風的聲音斷斷續續,嘴角卻揚起一絲笑意,帶著血腥味的氣流噴在林辰的臉上,“我早就……想揍你這張臉了……從第一次在監控里看到你……”
林辰的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猛地翻身,用膝蓋頂住陳風的胸口。陳風悶哼一聲,嘴角溢出的血沫濺在林辰的臉上,像開出了幾朵細小的血花,卻絲毫沒有松開手,反而扣得更緊了,仿佛要將這幾年的仇恨都發泄在指尖。就在這僵持的瞬間,林宇的戰術手電掃過一片狼藉的地面,在林辰背后的廢墟里,有個黑色的物體在閃爍紅光——是那個衛星發射器,巴掌大小,屏幕上的綠色倒計時已經不足一分鐘,數字跳動得像死神的心跳,每一次閃爍都敲擊著神經,讓人頭皮發麻。
“趙博士!”林宇的吼聲在廢墟中回蕩,帶著撕裂般的沙啞,“發射器!紅色的!在他右手邊三十厘米!磚縫里!”
趙琳的身體突然顫了一下,她的后背插著塊三角形的金屬片,邊緣還在往外滲血,每挪動一寸都疼得渾身發抖,白大褂被血浸透,貼在背上,勾勒出脊椎的輪廓,像一串凸起的珠子。但她還是咬緊牙關,像只受傷的母獅般弓起身子,斷指在廢墟里摸索,指尖劃過碎石和玻璃,留下道道血痕,在地上畫出不規則的軌跡。終于,她的手指觸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是發射器的天線!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狠狠一拽——天線被扯斷的瞬間,屏幕上的紅光變成了刺眼的白光,隨即徹底熄滅,像只死去的眼睛,再也不會亮起。
“不——!”林辰的嘶吼聲里充滿了絕望,他放棄了掙扎,任由陳風將他按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的破洞,那里能看到青峰山的天空,藍得像塊透明的玻璃,卻再也映不出他想要的“神位”。他的嘴唇哆嗦著,還在喃喃自語:“我的帝國……我的永恒……你們毀了……一切……”
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靴底踩在碎石上的“嘎吱”聲由遠及近。張警長帶著特警沖了進來,戰術手電的光柱在廢墟中掃過,照亮了一張張疲憊卻堅毅的臉,頭盔上的警徽在光線下閃著冷光。“控制現場!救治傷員!”張警長的聲音帶著哽咽,他蹲在趙琳身邊,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頭,手指顫抖地探向她的頸動脈,“撐住,孩子,救護車就在外面,堅持住……老鄭已經被救出去了,小鄭在外面等你……”
趙琳的眼睛半睜著,右眉骨的痣在手電光下格外清晰,她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么。林宇掙扎著湊過去,耳朵幾乎貼在她的嘴邊,才聽到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哥……他的筆記……在通風管夾層……用防水袋包著……要保管好……別讓它……落入壞人手里……”說完,她的頭歪向一邊,手無力地垂落,指尖最后劃過的地方,是林宇手腕上那塊趙坤送的舊手表——表盤已經被震碎,指針永遠停留在了三點十七分,那是林辰的生日,也是“記憶錨點”原定的啟動時間,像是某種命運的嘲諷。
醫護人員抬著橙色的擔架沖進實驗區,白色的大褂在廢墟中格外顯眼,像一道道希望的光。他們小心翼翼地將趙琳、陳風和林宇放在上面,固定帶勒緊傷口時,林宇疼得渾身發抖,卻死死咬著牙沒出聲——他看到陳風的擔架經過時,陳風對他眨了眨眼,雖然臉色慘白如紙,眼神里卻閃著光,像在說“我們做到了,趙坤哥和趙博士可以安息了”。
當林宇的擔架被抬過林辰身邊時,他看到這個瘋狂的男人正被兩名特警反剪著雙臂,嘴里還在念念有詞:“記憶是假的……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你們都活在我設計的記憶里……”他的義眼滾落在地,被一個特警不小心踩碎,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某種儀式的終結。林辰的目光突然鎖定林宇,嘴角咧開個詭異的笑,露出沾著血的牙齒:“你以為贏了?‘影’組織的根……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深海……太空……你們永遠……除不干凈……”
直升機的旋翼在頭頂轉動,掀起的狂風卷著硝煙味掠過林宇的臉頰,帶著金屬和血腥的混合氣味。他躺在顛簸的擔架上,看著青峰山的輪廓在云層中若隱若現,像個沉默的巨人。突然想起三天前剛進山時,向導老王說過的話:“這山有靈性,好人壞人分得清,做了虧心事的,進得來出不去。”那時他只當是迷信,現在才明白,所謂的“靈性”,不過是正義對邪惡的終極審判,是民心向背的自然結果。
“咳咳……林宇!”陳風的聲音從旁邊的擔架傳來,他的胸口纏著厚厚的紗布,每說一個字都疼得皺眉,卻笑得燦爛,露出沾著血的牙齒,“我們……贏了?”
林宇點點頭,眼淚突然涌了上來,順著眼角滑落,滴在擔架的帆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他想起趙坤在實驗室里專注的側臉,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手里拿著鉛筆在草稿紙上演算,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頭發上,泛著柔和的金光;想起趙琳斷指處纏著的紗布,在操作儀器時格外顯眼,卻總能精準地調試到最佳參數,她說“神經同步率必須達到98%以上才安全,差0.1%都可能損傷大腦皮層”;想起陳風每次受傷都強忍著不皺眉的樣子,嘴角卻總是掛著笑意,說“這點小傷算什么,我當年在警校比這慘多了,訓練時從三米高的障礙墻上摔下來,骨頭都露出來了”;想起那些不知名的特警隊員,他們的名字或許永遠不會被記住,卻用身體筑起了防線,在爆炸前的最后一刻,還在喊“快趴下,保護好林先生”。
直升機降落在山腰的臨時停機坪時,陽光正透過云層灑下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斑,像打碎的金子。醫護人員推著擔架沖向停在旁邊的救護車,藍色的燈光旋轉著,映在每個人的臉上,像流動的希望。林宇被抬上救護車時,看到張警長正在和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說話,那人的胸牌上寫著“國際刑警李醫生”,胸前還別著個小小的和平鴿徽章,徽章的翅膀上有個細小的缺口,像是經歷過戰斗。
“……記憶孢子的抑制劑已經研發出來了。”李醫生的聲音帶著疲憊的喜悅,透過半開的車門傳進來,“雖然不能逆轉已經造成的神經損傷,但能阻止孢子繼續擴散。那些被輕度感染的人,記憶有希望恢復,大概需要三個月的康復期。我們在山下的臨時醫療點已經準備好了第一批藥劑,特警正在挨家挨戶排查,尤其是老人和孩子,他們的抵抗力弱,更容易被感染。”
林宇的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傷口的疼痛反而變得清晰起來,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但他覺得很踏實——這是勝利的代價,是值得的。他被推進救護車時,看到小鄭背著父親老鄭,正焦急地等在門口。老鄭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嘴唇卻有了血色,看到林宇時,虛弱地抬了抬手,像是在道謝,渾濁的眼睛里閃著淚光,手里緊緊攥著個布包,里面是他行醫多年的藥箱,雖然已經被炸毀了一半,卻依然被視若珍寶。
“我爹他……”小鄭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充滿了感激,他的胳膊上纏著繃帶,是剛才在廢墟里被劃傷的,“醫生說只要好好休養,就能恢復記憶,想起那些藥品供應鏈的事,想起‘影’組織從哪里進的神經毒素,還有他們聯系的渠道……謝謝你,林先生。要不是你,我和我爹都……都成了實驗體了……”
救護車的鳴笛聲刺破了山間的寧靜,林宇看著窗外的景象漸漸后退:青峰山的輪廓越來越遠,像幅逐漸模糊的水墨畫;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正在用黃色的警戒帶封鎖據點入口,帶子上印著“生物危害禁止入內”的字樣,旁邊立著塊警示牌,上面寫著“此處曾發生危險實驗,請勿靠近”;張警長站在停機坪上,對著救護車敬了個標準的警禮,他的肩膀上落著幾片松針,是從廢墟里帶出來的,像枚特殊的勛章,見證了這場戰斗。
在醫院的日子過得很慢,卻充滿了希望。陳風的病房就在隔壁,每天都拄著拐杖來看林宇,手里總帶著兩個蘋果——那是趙琳最喜歡的水果,他們在據點的后勤倉庫里發現過一箱,現在成了他們之間的默契,仿佛只要吃著蘋果,就能感受到趙琳的存在。
“趙博士的后事……”林宇的聲音有些沙啞,看著窗外的梧桐樹,葉子在風中搖曳,光影在墻壁上跳動,像趙琳實驗臺上的示波器波形。
“國際刑警會處理,”陳風的眼神黯淡下去,用小刀削著蘋果,果皮連成一條長長的線,不斷斷續續,“她的名字會刻在日內瓦的國際正義者紀念碑上,和趙坤哥在一起。昨天張隊來說,趙博士的弟弟已經被安全接出來了,在瑞士的安全屋,挺好的,有專人照顧,還請了心理醫生,幫他走出陰影。”他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林宇,蘋果皮在他手里卷成個漂亮的螺旋,“嘗嘗,和據點倉庫里的那個味道一樣,甜中帶點酸,趙博士說這才是最自然的味道,沒有催熟劑,沒有打蠟。”
林宇接過蘋果,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帶著陽光的味道,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酸,像這場勝利,有喜悅,也有傷痛。他從枕頭下拿出趙坤的筆記,封面雖然有些燒焦的痕跡,里面的字跡依然清晰。最后一頁畫著個簡單的笑臉,旁邊寫著:“記憶會消失,但愛不會,正義不會。”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是用鉛筆輕輕寫的,幾乎看不清:“當我們記得犧牲者,他們就永遠活著。”
出院那天,陽光明媚得晃眼。林宇和陳風互相攙扶著走出醫院大門,張警長開著輛越野車來接他們,車身上還沾著青峰山的泥土,輪胎縫里卡著幾片松針,像帶著山的氣息。車里放著首老歌,是趙琳最喜歡的《平凡之路》,樸樹的聲音干凈而堅定:“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影’組織的全球據點基本被端了。”張警長的聲音里帶著釋然,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輕打著節拍,“林辰招了所有的秘密,包括他們在瑞士聯合銀行的賬戶和隱藏在亞馬遜雨林的實驗室地址。國際刑警已經發出紅色通緝令,剩下的漏網之魚翻不起什么浪了。”他從儲物格里拿出個證物袋,里面裝著枚蛇形圖騰的徽章,徽章的眼睛是用紅寶石做的,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這是從林辰身上搜出來的,全球只有七個核心成員有這個,現在已經抓了六個,最后一個在東南亞,國際刑警已經布網了,估計今晚就能落網。”
林宇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馬路上,形成斑駁的光影。車子路過市政廣場時,他看到那里正在舉行一場紀念活動,巨大的屏幕上播放著趙坤、趙琳和那些犧牲特警的照片,下面擺滿了白色的菊花和黃色的向日葵,很多人舉著牌子,上面寫著“記住他們”“正義永不缺席”“感謝守護者”。幾個孩子在廣場上放飛白色的氣球,氣球上畫著笑臉,在藍天下越飛越高,像一顆顆希望的種子。
“他們會被記住的。”陳風的聲音帶著哽咽,卻充滿了堅定,他的手緊緊攥著車窗的把手,指節泛白。林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廣場中央的紀念碑前,有人在獻花,有人在鞠躬,還有個老太太在趙琳的照片前放上了一束白玫瑰,嘴里念叨著“好孩子,謝謝你,我的孫子不會忘了我了”——她的孫子之前被輕度感染,認不出家人,現在已經康復了。
林宇望著廣場上涌動的人群,突然笑了。他想起趙坤筆記里的最后一句話,是用鉛筆輕輕寫的,幾乎看不清:“當記憶不再被操控,當真相不再被掩蓋,當善良不再被辜負,這世界就會變成我們希望的樣子。”
車子繼續往前開,陽光透過車窗照在林宇的臉上,溫暖而明亮。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挑戰還很多,也許還會有新的“影”組織出現,還會有人妄圖操控記憶、踐踏正義。但只要心中有愛,有正義,有那些不會被遺忘的記憶,有像趙坤、趙琳、陳風這樣的人,就沒有什么能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
勝利或許來得艱難,或許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終究會到來。這是他們對所有被“影”組織傷害過的人,對所有為正義犧牲的人,最鄭重的承諾。而那些逝去的人們,會像青峰山的星星,永遠照亮他們前行的路,提醒他們為什么而戰,為誰而守護。
車子駛上一座橋,橋下的河水清澈見底,陽光照在水面上,閃爍著粼粼的波光,像無數個跳動的希望。林宇打開車窗,風帶著河水的清新氣息涌進來,吹散了最后一絲硝煙味。他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而他們,會帶著記憶和希望,繼續走下去。因為他們明白,真正的勝利,不是消滅所有黑暗,而是讓光明永遠存在,讓記憶自由生長,讓每個生命都能活成自己本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