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瑯瑯書聲里，蘇晚發現自己的英語課本里夾了張紙條。

字跡是林漾的，龍飛鳳舞地寫著：“物理課要講上周的卷子，你那道大題還沒弄明白吧？早自習后我給你講。”

紙條邊緣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帶著點刻意的討好。

蘇晚捏著紙條，指尖有點發燙。前世她收到這種紙條，能開心一整天，連早讀都會走神。可現在，她只是把紙條疊成小方塊，塞進了筆袋最底層。

早自習下課鈴剛響，林漾就湊了過來，手里還拿著物理卷子：“準備好了嗎？那道題……”

“不用了。”蘇晚正把單詞本收進書包，抬頭時撞上他的目光，“昨晚問了同桌，她給我講明白了。”

林漾的手僵在半空，桃花眼里的光暗了暗：“哦……她講得有我清楚？”

“挺清楚的。”蘇晚說得誠懇。其實她昨晚壓根沒問同桌，是自己對著答案琢磨了半宿，雖然花了點時間，但解出來的那一刻，心里的雀躍比聽他講題時更甚。

他還想說什么，上課鈴突然響了。物理老師抱著卷子走進來，林漾只好悻悻地回了座位。

整節課，蘇晚都聽得格外認真。老師講到那道大題時，她甚至舉手回答了輔助線的做法，聲音清亮，思路清晰。

物理老師愣了愣，隨即笑了：“蘇晚同學最近進步很大啊，大家要向她學習。”

班里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蘇晚坐下時，感覺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熱辣辣的。她沒回頭，只是把老師補充的知識點記在筆記本上。

放學時，同桌趙曉曼湊過來，撞了撞她的胳膊：“欸，你覺不覺得林漾今天有點奇怪？”

“嗯？”蘇晚正收拾書包。

“他老往咱們這邊看，”趙曉曼擠眉弄眼，“剛才物理課你回答問題時，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還跟后桌說‘我就說她能行’。”

蘇晚的筆頓了頓。

原來他還會注意這些。前世的她，要是聽到這話，怕是要激動得睡不著覺。可現在，心里卻平平淡淡的，像風吹過平靜的湖面，連漣漪都沒起一個。

“可能是你看錯了。”蘇晚拉上書包拉鏈。

“才沒有！”趙曉曼不依不饒，“還有啊，他早上給你塞紙條時，被隔壁班的李雪看到了，李雪臉都氣綠了——她不是一直喜歡林漾嗎？”

蘇晚這才想起李雪。那個總穿著漂亮裙子，會在籃球場邊給林漾遞水的女生，前世因為她跟林漾走得近，還故意撞翻過她的飯盒。

“關我什么事。”她背起書包往外走。

趙曉曼跟在她身后，嘰嘰喳喳地說：“你真打算報北方啊？我媽說那邊冬天能凍掉耳朵……”

兩人剛走到教學樓門口，就被攔住了。

李雪抱著胳膊站在臺階下，身后還跟著兩個女生，校服裙擺被風吹得鼓鼓的。

“蘇晚，”李雪揚著下巴，語氣不太好，“我有話跟你說。”

趙曉曼立刻擋在蘇晚身前：“你想干嘛？”

蘇晚拉開趙曉曼，看著李雪：“有事？”

“你離林漾遠點。”李雪直截了當，“別以為他給你講幾道題，就有意思了，他跟……”

“跟誰有關，是他的事。”蘇晚打斷她，語氣平靜，“我離不離開，是我的事。我們好像沒什么關系吧？”

李雪大概沒料到她會這么說，愣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你裝什么清高？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不是你嗎？”

這話像根針，輕輕刺了一下。但蘇晚只是笑了笑：“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她繞過李雪，拉著趙曉曼往前走：“走了，去吃麻辣燙。”

“你！”李雪氣得跺腳，卻沒再追上來。

趙曉曼回頭看了一眼，吐了吐舌頭：“她臉都綠了！蘇晚，你剛才帥呆了！”

蘇晚沒說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原來不躲不避，是這種感覺。

麻辣燙店里熱氣騰騰的。蘇晚把一串魚丸放進嘴里，辣得吸了口氣，趙曉曼遞過來一杯酸梅湯：“慢點吃。”

“欸，”趙曉曼突然說，“剛才林漾在后面呢，李雪說你的時候，他臉都黑了。”

蘇晚抬眼，看向窗外。林漾正站在馬路對面，背著書包，目光落在麻辣燙店的玻璃上，看到她望過來，慌忙別過頭，耳根有點紅。

蘇晚收回目光，喝了口酸梅湯，甜絲絲的。

“不管他。”她說。

吃完麻辣燙往學校走時，落葉正簌簌往下掉。蘇晚踩著滿地金黃，突然想起北方的秋天。趙曉曼說那邊的樹葉會變成紅色，像燃燒的火焰。

“曉曼，”蘇晚突然停下腳步，“你想報哪所大學？”

“還沒想好呢，”趙曉曼踢著地上的葉子，“可能跟我哥去上海吧，他在那邊讀大學。”

“上海也不錯。”蘇晚說。

“你真鐵了心去北方啊？”

“嗯。”蘇晚點頭，看著遠處的天空，“我查了那所大學的物理系，很厲害。”

前世她為了追林漾，選了自己最不擅長的中文系，結果四年過得渾渾噩噩。這一世，她想試試自己真正喜歡的。

走到校門口時，蘇晚看到林漾還站在那里，手里捏著片銀杏葉，轉來轉去。

看到她，他立刻把葉子塞進兜里，快步走過來：“李雪沒欺負你吧？”

“沒有。”蘇晚搖搖頭。

“她要是再找你麻煩，你告訴我。”他的語氣很認真，桃花眼里帶著點狠勁。

“不用了。”蘇晚看著他，“林漾，我們……做普通同學就好。”

林漾的腳步頓住，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為什么？”

“不為什么。”蘇晚笑了笑，“我想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她轉身走進校門，沒再回頭。

身后傳來他的聲音，很輕：“蘇晚。”

蘇晚停下腳步，卻沒轉身。

“北方……”他頓了頓，“冬天很冷，記得帶厚衣服。”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輕輕“嗯”了一聲，走進了教學樓的陰影里。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走廊的盡頭。

她知道，有些告別，不必說出口。

就像這滿地落葉，該落下時，自然會落下。

而她的新航線，正在前方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