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過后，徐霞云回到辦公室，開始準備家長會的資料。她翻看著孩子們的檔案，心里漸漸有了底。她知道，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她需要做的，就是傾聽，理解，然后找到最適合每個孩子的教育方式。

“徐園長，“李老師推門進來，“家長們已經到了，您準備好了嗎？“

徐霞云合上文件夾，點了點頭：“好了，我們走吧。“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走出了辦公室。她知道，接下來的家長會，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新的挑戰。但她已經準備好了，為了孩子們，為了幼兒園，也為了自己。

走廊盡頭的電子鐘跳到七點五十分，家長會即將開始。徐霞云整理了一下深藍色套裝的領口，指尖在門把上停頓了兩秒。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她看見三十多位家長已經落座，最前排的李明哲媽媽正低頭刷著手機，屏幕冷光映在她眼下的青黑里。

“今天先說說小超的情況。“徐霞云推開教室門，木質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她特意把自閉癥兒童林超云的座位調到了前排——這個總愛躲在角落畫齒輪的小男孩，此刻正用彩色鉛筆在畫本上瘋狂涂抹，把“太陽“涂成了詭異的紫紅色。

李明哲媽媽突然舉手：“徐園長，我們家孩子說今天早上看見小超把蝸牛塞進小雨文具盒......“

教室里響起細碎的議論聲。徐霞云看見林超云的母親猛地抬頭，這個總是穿著洗得發白工裝褲的女人手指緊緊攥住帆布包帶，指節泛白。她快步走到小超身邊，蹲下時聞到一股淡淡的機油味——這孩子總愛偷偷拆解教室里的電動玩具。

“這是小超送你當禮物的。“她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齒輪形狀的橡皮擦，“你看，像不像你畫里的太陽齒輪？“小超的眼睛亮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橡皮擦放進畫本里，又抽出一頁新紙開始畫齒輪咬合的示意圖。

家長們面面相覷。徐霞云趁機說道：“每個孩子都有獨特的表達方式，我們需要......“

“那蝸牛怎么辦？“李明哲媽媽打斷她，“小雨哭著說蝸牛殼都碎了！“

教室后門突然被推開，送外賣的電動車喇叭聲刺破晨間的寧靜。周曉棠拎著二十份打包盒闖進來，馬尾辮上沾著配送箱里的水珠：“不好意思遲到了！“她的圍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皺巴巴的醫院繳費單，聲音卻依然清亮，“這是給孩子們帶的早餐，南瓜粥和蒸餃，孩子們愛吃。“

徐霞云看著這個總穿著熒光色外套的單親媽媽，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夜她在幼兒園門口徘徊的身影——當時她正為女兒的先天性心臟病手術費發愁。此刻周曉棠正把蒸餃分發給孩子們，五歲的樂樂突然指著她的手腕：“阿姨你的疤像彩虹！“

周曉棠下意識拉緊袖口，卻還是被孩子們發現了那道從手腕延伸到小臂的疤痕。徐霞云記得那是她騎電動車送外賣時被貨車擦傷留下的，當時血浸透了三層衣服，她卻堅持先把外賣送到幼兒園，就因為答應了孩子們要帶新到的繪本。

“這是勇士的勛章。“徐霞云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觸到粗糙的疤痕時心里一緊，“樂樂想聽勇士的故事嗎？“

家長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李明哲媽媽悄悄收起了手機，林超云的母親終于松開攥得發皺的帆布包帶。徐霞云看見窗外晨光正好，照在周曉棠手臂的疤痕上，那道歪歪扭扭的痕跡突然變得像銀河般璀璨。

“其實......“周曉棠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抖，“我女兒昨天問我，為什么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放學。“她從圍裙口袋里摸出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里穿消防制服的男人抱著嬰兒笑得燦爛，“他是消防員，在去年那場商場火災里......“

教室里安靜得能聽見豆漿杯壁凝結的水珠滾落的聲音。徐霞云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突然聽見小超大聲說：“我爸爸是星星！“這個從不主動發言的孩子舉著畫滿齒輪的畫本，“他在天上修衛星！“

家長們愣住了。徐霞云順著小超手指的方向望去，晨光中的幼兒園屋頂上，幾只白鴿正掠過安裝太陽能板的位置，在湛藍的天幕中留下轉瞬即逝的影子。她突然明白，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星辰大海，而她要做的，就是守護這些星光不滅。

“今天的家長會就到這里。“她看了看手表，八點四十五分，比預計時間提前了半小時，“下周我們組織'爸爸去哪兒'活動，歡迎所有家長參加——包括在天上工作的爸爸們。“

周曉棠的手還僵在半空，照片邊緣已經被她捏出了細密的褶皺。她沒想到自己隨口說出的故事會在教室里激起這樣的漣漪，那些原本投向她的審視目光，此刻都變得柔軟起來。樂樂已經蹦蹦跳跳地跑回座位，嘴里還嘟囔著“星星爸爸“，仿佛這個新身份能驅散所有陰霾。

徐霞云注意到林超云的母親悄悄抹了下眼角，這個總是沉默寡言的女人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個鐵皮盒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各種齒輪零件。“小超爸爸以前是修鐘表的。“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這些...是他留下的工具。“

教室里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我爸爸是醫生““我爸爸開卡車“的宣言，李明哲媽媽甚至展示了手機里丈夫穿著潛水服的照片：“他在海洋館工作，這個月剛帶孩子們看了海豚表演。“她的語氣里終于褪去了之前的尖銳，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驕傲。

徐霞云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今早批發市場那個攤主說的話——“可以優惠但需預留入園名額“。她摸出手機，屏幕上還停留著剛才匆忙間拍下的玉米照片：那些沾著晨露的玉米粒，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或許該找個時間再去市場看看，她心想，不是為了討價還價，而是想問問那個男人，他女兒最近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