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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檐下星辰

36、紫藤深處的星辰

徐霞云收斂心神,接過那沉甸甸的過去。在泛黃教案本的深處,一張邊緣毛糙的小紙片悄然浮現。紙上歪歪扭扭的鉛筆字稚嫩得像春日里初生的幼芽:“張老師,為什么林老師不來了?我想學她的手語歌。”落款處,小小的“王雨”兩個字,帶著孩子氣的認真。紙頁輕薄,卻在她手中猛地一沉。指尖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冰涼的寒意順著脊椎蔓延。那個后來成長為家長會長、言語犀利的王雨母親,那個總是獨自坐在角落、目光像蒙著一層迷霧的自閉癥小女孩……命運的絲線,竟在婆婆張翠英這里,早已如此隱秘地纏繞糾結!塵封的時間碎片猝然碰撞,發出沉悶的回響。

深夜,徐霞云無聲地立于婆婆臥室門口,門縫里泄出的黑暗濃稠如墨。唯有守護者機器人佇立在床邊,眼中恒定而幽深的藍光,是這片沉寂里唯一的標識,像一顆懸于虛空的冷星。婆婆均勻的呼吸在寂靜中規律起伏。徐霞云屏息,指尖帶著一絲決心按下機器人背部冰冷的復位鍵。微光驟然亮起,一行細小清晰的文字無聲地浮現在屏幕上——“加密檔案1978:解碼中”。

“暫停解碼。”她聲音壓得極低,氣流摩擦著喉管。

機器人頭部微轉,柔和的電子合成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規則感:“指令拒絕。該操作需綁定管理員權限認證。”那藍光似乎更凝練了一分,帶著無機質的審視。

窗外,一陣夜風突如其來的攪動,窗外茂盛的紫藤花架劇烈搖晃,糾纏的枝葉在薄薄的窗簾上投下狂亂舞動的陰影,扭曲變幻,宛如掙脫了束縛的幽魂在無聲嘶吼。影子拂過冰冷的墻壁,掠過沉睡中的老人蒼白的臉。

城市另一端的燈光迅速黯淡下去。李超蜷坐在堆滿電路板和工具的工作臺前,電腦屏幕冷冽的藍光映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屏幕上,復雜的音頻波形圖正被軟件一層層剝離,如同考古學家小心翼翼地拂去陶器上的積土。那被解密出的聲音片段,像一個巨大的冰錐懸在他心頭。他顫抖的手指,虛虛地懸停在鍵盤上那個鮮紅刺目的刪除鍵上方。

耳機里,年輕張翠英的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鏗鏘,穿越四十年的塵埃,冰冷鋒利地刺入耳膜:“證據確鑿!林美華用手語教孩子們唱反動歌曲,思想腐蝕極其嚴重,必須嚴肅處理,絕不姑息!”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在那斬釘截鐵的冰冷宣告之下,背景音被處理得異常清晰,微弱卻頑強——一個女孩極力壓抑卻終究泄露的啜泣,細碎、無助,像寒風中即將熄滅的火苗,絲絲縷縷地纏繞著那冰冷的主旋律。

忽然,擱在桌角的手機屏幕刺眼地亮起,父親李長治的信息簡潔得像電報:“查到了,林美華,系王雨親姑姑。”

李超的呼吸驟然停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時間凝固了一秒。他僵硬地扭過頭,視線死死釘在墻上那幅巨大的全家福上。照片里,奶奶張翠英緊緊抱著年幼的他,臉上的笑容慈祥得沒有一絲裂痕,陽光灑滿祖孫倆的肩頭。此刻,這笑容卻像一面映出深淵的鏡子。

同一片星空下,幼兒園的資料室里,彌漫著舊紙張特有的干燥氣味。周曉棠將幾頁復印清晰的文件推到徐霞云面前。“林美華死后大約三個月,”她的聲音帶著檔案員特有的平靜,卻字字沉重,“張老師……也就是你婆婆,主動遞交了這份調職申請,目的地是市郊新成立的那所特殊教育學校。”

徐霞云接過文件,指尖冰涼。泛黃的紙頁上,張翠英當年的字跡清晰端正。目光掠過職務、日期,最終死死鎖在“申請理由”那一欄。上面一筆一劃地寫著:“本人深感責任重大,愿投身特殊教育領域,希望能幫助更多像王雨這樣需要特別關愛的孩子。”

“這……算什么?”徐霞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捏著紙張的手指關節用力到發白,“遲來的……贖罪表演嗎?”憤怒和一種尖銳的悲涼在胸口沖撞。

一旁的鄭國棟一直沉默著,此刻才默默遞過來一本封面早已磨損、顏色發黃變深的硬皮筆記本。“娟姐,”他聲音低沉,“老趙……就是我師父,當年私下查過這事。”他翻開筆記本,指向一處蠅頭小楷的記錄,“他在林美華鄰居家孩子那里核實過。林美華確實教過園里幾個聾啞孩子用手語‘唱歌’,但歌詞……”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念出,“是‘星星啊星星,請照亮我的路’。”他抬起頭,目光沉重,“老趙當年想查下去,阻力太大了。”

幼兒園的音樂教室,午后的陽光穿過高大的窗戶,斜斜地鋪滿光滑的木地板,空氣中飛舞著細小的金色塵埃。林超云端坐在鋼琴凳上,小小的手抬起,猶豫地懸停在黑白琴鍵上方。王雨的女兒小雨安靜地站在他身旁,微微歪著頭,清澈的眼睛專注地看著鋼琴。突然,小雨抬起手,小小的食指在空中緩慢而清晰地畫了一個小小的圓圈,然后毫不猶豫地向上,指向灑滿陽光的窗外天空。

“星星!”一個清脆、帶著點興奮的童音,驀然間打破了教室的寧靜,在墻壁間清脆地回蕩。

徐霞云正站在門口,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和手勢,像閃電擊中了她。那個食指畫圈再指向天空的動作——她曾在老趙的筆記本描述里無數次想象過——正是當年林美華教給孩子們那首手語歌的開篇動作!時光的壁壘仿佛在這一刻轟然崩塌。一股巨大的熱流猛地沖上鼻腔,酸澀瞬間襲擊了眼眶,視野變得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

午后的陽光變得柔和,染上淡淡的金色。張翠英靜靜地坐在特制的輪椅上,目光越過明亮的玻璃窗,長久地凝視著窗外那片層層疊疊、在風中輕輕搖曳的紫藤花海,深紫淺紫交織如夢。守護者機器人靜默地立在床頭,眼中不再是幽藍,而是散發著柔和暖意的淡黃色光芒,像一盞無聲的陪伴之燈。房間里只有老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細微的風聲。

時間緩慢流淌。許久,老人干澀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平靜得像深秋的湖水:“播放,1978年錄音。”

機器人流暢地轉動頭部,面向老人,柔和的電子音響起:“警告:目標檔案密級受限,訪問需權限驗證。”

老人沒有絲毫停頓,渾濁的眼睛里沉淀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坦然,清晰報出:“我是張翠英,管理員授權碼:19780915。”

短暫的靜默后,一陣細微的電流聲響起。緊接著,一個年輕、激昂、甚至帶著某種狂熱狠勁的女聲,穿越四十年的漫長光陰,再一次回蕩在這靜謐的房間里——正是李超解密出的那段冰冷刺骨的錄音。張翠英緩緩閉上了眼睛,渾濁的淚水無法抑制地滲出緊閉的眼瞼,順著臉上那道道被歲月刻下的深邃溝壑蜿蜒流淌,最后無聲地滴落在她放在膝蓋上枯瘦的手背上。錄音播放完畢,房間里陷入了更深沉的寂靜,只剩下墻上老式掛鐘鐘擺沉重而規律的“滴答……滴答……滴答……”,精確地丈量著這遲來的、浸滿淚水的審判時刻。

“刪除錄音。”良久,張翠英近乎耳語般輕聲命令道。然后,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機器人閃爍著黃光的視覺傳感器,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然后,立即幫我聯系王雨……家長會長王雨。”

機器人眼中的光芒穩定而有規律地明暗交替數次,像在進行無聲的運算:“指令確認。錄音檔案已執行永久刪除。正在接通王雨女士個人通訊終端。”

夕陽沉沉西墜,將天際線染成一片壯麗而溫柔的橘紅與絳紫。長長的影子被拉得細細的,幼兒園的圍墻、紫藤花架,都像被濃墨重彩地描摹在墻壁和地面上。徐霞云站在二樓辦公室的窗前,目光穿過窗欞,定格在樓下花園的小徑上。張翠英的輪椅被保姆穩穩推著,緩緩地、幾乎帶著某種儀式感地,停在了一身素凈衣著的王雨面前。兩位同樣白發蒼蒼的老人靜靜對視著,陽光給她們鍍上一層模糊的金邊。視線無法穿透她們之間相隔的四十載光陰與傷痛。

而在她們身旁幾步之外,兩個孩子沐浴在溫暖的余暉里。小雨和林超云不知何時已自然地牽起了小手。小雨正認真地模仿著,小小的食指在空中畫著圈,然后指向晚霞初現的天空。林超云專注地看著,也笨拙地抬起自己的小手比劃著。他們小小的身影,構成了一幅無聲卻充滿生命力的剪影。

小雨白皙纖細的手指在金色夕照下,仿佛浸潤過的細小珍珠,流轉著溫潤的光澤。她正第三次專注地模仿著林超云剛才教她的復雜手語動作組合,小臉緊繃著嚴肅。徐霞云倚在音樂教室敞開的門邊,看著這兩個孩子之間流淌的、純粹如水晶般的默契——一種無需語言贅飾、直達心靈的理解與共鳴。一種既酸楚又無比溫暖的洪流瞬間沖垮了她心防的堤壩,洶涌地填滿了整個胸腔。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將鏡頭對準這動人的一幕,指尖輕點發送給李超,文字帶著激動的心跳:“看!你奶奶當年教過孩子們的手語歌……正在由他們的第三代,重新傳遞……”

屏幕還未暗下,一條來自李超的緊急消息,帶著刺耳的提示音和血紅的感嘆號,粗暴地撕碎了這片刻的安寧:“媽!立刻切斷守護者機器人的所有網絡連接!立刻!!”

徐霞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鐵手攥緊!她猛地抬頭望向走廊盡頭張翠英的房間,幾乎是跌撞著狂奔而去!房門虛掩,她一把推開——

張翠英老人眉頭緊鎖,正對著床頭柜上形態異常的機器人,聲音帶著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它……它剛才突然開始說一些奇怪的話……嘰里咕嚕……好像是……俄語?”

“網絡被侵入了!”李超的聲音通過手機揚聲器炸響在房間里,急促得變了調,“有不明來源在遠程強行調取加密檔案核心數據!快拔……”

話音未落,守護者機器人眼中原本穩定的光芒驟然消失,旋即轉為一種極其不祥的、急速跳躍閃爍的暗紅色!緊接著,一個冰冷、毫無情感波動、甚至帶著某種詭異電子回音的合成音,蓋過了李超的呼喊,清晰地響徹房間:

“警告解除。最高權限授權碼19780915二次核驗通過。指令確認:開始播放加密檔案1978-B。”

此刻的李超,正盤腿坐在他那布滿各種奇異發光電路板的“星塵工作室”中央,一塊巨大的五角星形柔光采光板在他頭頂投下朦朧的光暈。筆記本電腦擱在膝頭,屏幕上瀑布般傾瀉著密密麻麻、飛速滾動的代碼。突然,他敲擊鍵盤的手指像觸電般僵在半空!瞳孔猛地收縮——監控日志里,一個反復嘗試連接的IP地址,其跳板路徑清晰無誤地指向了一個遙遠的境外服務器節點!

他抓起手機,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爸!”聲音因緊張而干澀,“查到劉明上周的出境記錄了!目的地——新加坡!”

一片被晚風吹落的紫藤花瓣,輕輕巧巧地飄落,覆蓋在李超筆記本觸摸板的某個位置。他下意識地瞥見那片淡紫,腦中卻如一道驚雷炸裂!一個被塵封的念頭破土而出:“等等……爸!如果……如果奶奶當年那個被迫流產的孩子……真的平安生下來……”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李長治的聲音陡然變得像淬火的刀鋒一樣冰冷銳利,“……計算年齡,正好和師父的兒子趙建軍……同年同歲!”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那個名字,“劉明……他一直恨毒了師父待我、待小超你,如同親生血脈!他嫉妒!”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清冷的月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徐霞云書桌上投下朦朦朧朧、如水般晃動流淌的光斑。她的手輕輕拂過一本深藍色布面、邊角磨損嚴重的老式日記本——那是張翠英塵封的歲月。她屏住呼吸,極其小心地翻開。頁面早已脆弱發黃。1978年9月的那幾頁,留下了顯而易見的、被粗暴撕扯移除的鋸齒狀痕跡,像一個無法愈合的黑色傷口。然而,就在這幾頁被撕去的殘骸之后的空白頁上,徐霞云借著朦朧的月光,瞳孔劇烈地收縮——一行用鉛筆寫下、又被某種力量反復用力擦去的模糊字跡,頑強地透過紙背,顯露出幽靈般的輪廓:

“孩子……取名星辰……和趙家的長治……一樣大……”

月光無聲移動,紫藤花搖曳的影子在墻壁上伸展、變形,仿佛一雙雙來自遙遠過往的手,正奮力想要抓住什么。窗外的風穿過花藤縫隙,發出低沉的嗚咽,像是在一遍遍地復誦著那個被黑暗吞噬的名字——星辰。整個房間的空氣,驟然凝固。

家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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