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粉黛無顏色。——阿小
黎國三年:
京城繁華不是什么地方都比得上,當今圣上雖然昏庸無能,但好在有攝政王暗中扶持,這景象才得以維持到現在。
“啟稟皇上,佛像已叫人打好了。”匯報的金匠跪在地上,將頭低了又低,第一次面圣,難免心慌害怕。
聞言,龍椅上坐著的皇帝面露喜色,笑道:“快帶朕去瞧瞧。”
旁邊的老太監將手中的拂塵搭在臂間,伸手去扶他起身
朝堂上大臣們面面相覷,眼中都透出疑惑。
江新帝難掩激動之色,還不忘叫上大臣們一起跟著:“眾愛卿要不也隨朕去瞧瞧這金佛像如何?”
一眾大臣不敢違抗命令,跟在他身后一同到了醉鳶宮隔壁的空院前,此處正立這一尊足足兩人高的金佛
佛像在日光的照射下金光燦燦,更添一道神性,江新帝命人先打了佛像,才好根據大小修建寺廟。
大臣們群體嘩然:“好大一尊佛。”
“皇上這是……”
“為何要立一尊佛主在宮中?”
“朕要在這修建寺廟,供奉這尊佛像。”他語氣滿是得意。
天子心思,誰敢妄自揣度,可半點風聲也不透露給他們,上了年歲的老臣林固第一個反駁:“皇上,萬萬不可,前些日子戶部尚書才上奏國庫空虛,現怎經得起這般揮霍。”
此時就有人敢附和幾句:“對啊,皇上,打造這尊佛像就能用上萬兩黃金,現在江南鬧干旱蝗災,百姓還等著這些錢救命吶。”
“皇上,三思。”
江新帝見一幫大臣下自己威嚴,面子有些掛不住,他面色陰狠:“佛像都打好了,輪得著你們說不?在多說一句,就全去為朕采金礦。”
此舉,震撼住在場所有人,這時沒人再敢出頭,只得低著頭在心里面不滿。
醉鳶宮:
浩浩蕩蕩的陣仗,早惹得躺在貴妃榻上休憩的獻鳶不滿,她揉著眉心問道:“阿小,外頭又是怎么了?吵吵鬧鬧的?”
一旁扇著蒲扇的小宮女被點名,連忙回道:“好像是皇上帶著大臣們來看金佛,又好像是吵起來了。”
在屋里聽不真切,小宮女心性還沒成熟,正是貪玩的時候,剛才的熱鬧她也想湊湊,卻被嬤嬤給攔住,只隱約聽見斷斷續續的爭論聲。
獻鳶生得好看,一雙桃花眼美艷勾人,五官精巧惹眼,身姿曼妙頎長,燦如春華,柳嬌花媚,妃紅警金牡丹花鳶尾長裙顯得整個人粉妝玉琢,驚鴻絕影。
她眉頭微蹙,語氣染上幾分怒意:“皇上這是又犯病了?也不見太醫來瞧瞧,沒什么大病至少也要把把脈,凈折騰那些沒用的玩意,吵得我頭疼心慌。”
剛從旁邊打探完事情原委的嬤嬤回來就聽見咱家主子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臉上閃過驚嚇:“娘娘,這些話若是被旁人聽去,那還不得扣一個辱毀天子的罪名,那是要砍頭的。”
獻鳶滿不在乎,一張小嘴似像淬了毒:“要我說,他做的什么夢,怎么沒應驗?這種昏君,早該如同那夢中神仙的話,下地府十八獄。”
小宮女也被她家娘娘的話給嚇著,手中的蒲扇都驚掉:“娘娘,可不要亂說,還好現在沒旁人,要是被聽見了,真要殺頭的呀。”
嬤嬤環顧四周,見隔墻沒耳,這心總算才放下:“我的好娘娘,這話可千萬別再說了呀。”
見兩人這膽顫心驚的模樣,獻鳶自覺沒趣,在閉嘴前又不屑道:“怕他干什么。”
嬤嬤將她面前喝完的茶杯收好,重新換個杯子倒茶:“再怎么說,那也是圣上,九五至尊,除了娘娘,還有誰敢在背地里議論天子。”
她端起杯,手指泛著病態般的蒼白,抿上一口茶水潤嗓后道:“他讓人打金佛就算了,也不知道換一個偏僻點的地,這些匠人都在旁邊打了有些時日了,成天那響聲吵得我半夜也睡不好,要說這佛主有什么用,就他們當寶貝供著。”
“好歹是佛主仙人,娘娘恭敬些,不說壞話就好,只怕什么時候顯靈了。”
獻鳶像是想到什么,神色落寞:“要是我求他拜他時顯靈就好了,現在又有什么用。”
……
“皇上駕到~”
一道尖細的嗓音傳到正說話的兩人耳中。
獻鳶不情愿的起身接駕,心中暗罵:這傻子怎么來了?
“妾身參見皇上,無事不登三寶殿,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屈尊來醉鳶宮了?”
江新帝似是聽不懂她話里的嘲諷,面上虛情假意伸手去扶她:“朕聽母后說愛妃最近身子骨又弱了,幾日不見好,連太醫也瞧不出的病,說不定是惹上不干凈的東西了,順路就來看看你,等太合廟建好,愛妃便去拜拜佛主,幫你消了病魔,萬一就好了呢。”
聞言,獻鳶差點沒穩住臉上的笑容,內心謾罵更大聲:要不是你非得在旁邊建廟修佛吵我不得清凈,我病早就好了,你在這惺惺作態屬實令我作嘔,滾遠點行不行。
“皇上說的是,只是這些天匠人打金的聲響太大了,有沒有吵到各宮的姐妹事小,
要是惹到太后也不得安寧,事就大了。”
皇帝狀作思考:“確實是朕沒有想周到,但是這種事情想必母后她也能體諒。”
獻鳶:……
她倒給忘了,太后也信佛。
江新帝沒在醉鳶宮多待,急匆匆去了。
見礙眼的走了,她重新回到榻上半倚著,雙目緊閉,好似睡著了。
明慈宮:
太后轉動手中的手持,一群爭芳斗艷的嬪妃剛來請安,便因為皇帝留宿的事吵起來,自從江心帝癡迷佛法后,自此戒欲清齋,后宮嬪妃宮殿也不踏入,他也被太后催得
煩躁,干脆在明慈宮的偏殿睡了。
太后也勸不住,堂堂一國之君,成何體統。
老人家最近心浮氣躁,因想著皇帝折騰寺廟,動靜太大,身心疲憊,免了幾日的請安,這下倒好,好不容易熬過去,現在又迎來一堆鶯鶯燕燕。
近幾年,皇帝遲遲不冊封后,如今代掌管鳳印的獻貴妃也病倒,后宮嬪妃眼看沒人管束,愈發大膽,都敢光明正大使絆子。
太后面對一群嬪妃,自覺頭大,厲聲呵斥:“嘰嘰喳喳的,成何體統,比御花園的鳥雀還吵,前些年不為皇帝留下子嗣就算了,現下也不加把勁,夜里我命人將皇帝請到浮華宮,藍妃,你可要留住了。”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這下沒人在敢出聲,只得悻悻離開。
等人走后,太后身邊的老嬤嬤替她按肩捶腿:“太后,你說陛下怎么執意要修建寺廟,我聽邰公公說,今早,朝廷大臣極力反對,為此陛下還發了好大的脾氣。”
“也不知做了什么夢,醒來便這般瘋魔,你去,帶點補品替哀家看看獻貴妃,她呀,就讓我最省心,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生病,要是阿貍知道我沒照看好她的寶貝,指不定又要偷摸生我氣呢。”
獻鳶母親付貍和太后曾是知心好友,只是付貍為救她而死,內心愧疚獻鳶,便多出幾分偏愛,好在這孩子秉性好,沒有仗勢欺人,總是規規矩矩做好分內之事,令她看了心疼又心酸。
“老奴這就去。”嬤嬤四歲就跟在太后身邊,自然知道她這是又傷懷起過往舊事,不想這個時候在旁邊觸動她,應下后便離開。
御書房內,江新帝正處理公務,命人叫來錦衣衛,戚硯野一身飛魚服,寬肩窄腰,五官俊朗生硬。
“屬下參見陛下。”
“讓你打聽的事怎么樣了?”
高位者將手中的奏折合上,抬頭看著他。
“回稟陛下,江南尚年寺的住持在當地德高望重,受百姓敬拜,名聲盛大。”
江新帝聞言,不疾不徐道:“那就將人請到京城來。”
邰公公低聲提醒:“陛下,這尚年寺的住持我也聽人提起過,這大師的確有點本事,只不過若是強行請了來,恐怕會引起眾憤。”
江新帝冷笑:“朝廷大臣的反對我都不怕,區區百姓,朕是一國之君,只要是黎國人,都是朕的子民,誰敢抗旨?不聽話那就殺了。”隨后又道:“多請些人回來,氣派。”
戚硯野不再觸怒,帶著圣命離開。
昏君,不如攝政王半點智謀。
……
江南鄉鎮,汀花細雨,水樹風閑。
朦朧絲雨,春碧盛天。
尚年寺今日對外謝客,只因縣太爺的夫人來此聽經養心。
胡子花白的和尚雙腿打坐,手敲木魚,口念經文,法堂內莊嚴肅穆,龐大的佛像屹立在正中間,周圍擺滿蠟燭,緊緊圍住,幡經高高掛起。
堂里還在渡法,堂外卻傳來一陣嘈雜。
和尚被打斷,一時也靜不下心,他皺眉看向旁邊的年輕和尚:“小段,你出去看看,誰這么大膽子敢驚擾佛主。”
年輕和尚飄逸出塵,玉質金相,眉目如畫,唇若朱丹,清冷高貴好似雪山之巔上的白蓮,他低低應聲好便繞過眾人。
戚硯野帶著一隊錦衣衛從山門進入,聲勢浩大,正打掃寺院的小沙彌一個個惶恐不安,這些人手持長劍,看上去就不好惹,有個膽大的小沙彌放下手中的掃帚,迎上前去:“這位施主……氣勢洶洶的闖進寺廟……”
戚硯野一記眼刀過去,小沙彌頓時倏地站立,不敢再有所動作,眼睜睜看著人朝第一重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