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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卿本姝色

第二章:落水

做完這一切,薛姝才有時間處理膝蓋上的傷,在雨里跪了一夜,方才又是一番奔波,她的膝蓋早已腫得不成樣子。

偏殿里只有些用作跌打損傷的劣質藥,聊勝于無,薛姝蘸取藥膏,忍著疼一一抹在膝頭。

她沒能休息多久。

按照宮規,卯時末刻所有低位份的嬪妃都要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薛姝若是遲了,或是不去,明日便會再多一條“藐視中宮”的罪過,到那時任誰要處置她,連一絲轉圜的余地都不會有。

薛姝在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里挑挑揀揀,取出一件唯一還算體面的水藍色宮裝,只有袖口有些許破損。她將綰發用的素銀簪子墊在礫石上,慢慢磨銳,綰了個簡單的發髻。

走出偏殿時,天邊已經泛起淡淡的霞光。宮道上漸漸有了往來的太監宮女,見了她這副模樣,都紛紛低下頭快步走開,沒人敢多看一眼。

薛姝如今是宮里的忌諱,來路不明,一朝失勢后是連最低等的灑掃宮女都能踩一腳的存在,當然,也就無人愿意施以援手,哪怕她昨晚被麗妃罰跪的事情人人都心知肚明。

從偏殿到坤寧宮要穿過三條長街,平日里半個時辰的路,今日走起來卻像是沒有盡頭。

薛姝走得極慢,每一步都要用盡全身力氣,膝蓋處的疼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鈍重的、仿佛骨頭隨時會碎裂的疼。她覺得頭越來越沉,像是灌了鉛,眼前的宮墻和朱紅廊柱都在旋轉,耳邊的風聲也變得嗡嗡作響。

并不是不能忍受,但薛姝還是刻意放緩了步伐。

走到坤寧宮附近時,她估算著時間,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扶著一棵老槐樹蹲下,額頭冷汗涔涔。

“這不是薛才人嗎?怎么蹲在這兒?”一個嬌柔的聲音帶著戲謔響起。

薛姝抬起頭,看見美人李氏帶著兩個宮女施施然走過來,她穿著件藕荷色繡折枝玉蘭的宮裝,珠翠環繞,近來很受寵,好不得意。

李美人的裙擺掃過薛姝的手背,帶著一股輕蔑的香風:“薛才人這是怎么了?昨夜沒睡好?瞧這臉色,莫不是……”她拖長了語調,目光在薛姝的膝蓋處打轉,“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徹夜難眠?”

周圍路過的幾個太監腳步頓了頓,豎著耳朵聽著,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神情。

薛姝的神色不辨喜怒,“李美人說笑了。”

“說笑?”李美人嗤笑一聲,“我可沒說笑。昨兒個御花園的事,宮里早就傳遍了。薛才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沖撞麗妃娘娘,如今還能站在這兒,已是娘娘仁慈了。”

她俯身湊近薛姝,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不過也是,像你這樣來路不明的低賤狐媚子,死了也沒人在意,麗妃娘娘自然懶得跟你計較。”

薛姝沒有被她的話激怒,卻故意露出一副憤怒的樣子,用狠戾的眼神瞪著李美人。

李美人被她看得后退半步,隨即又挺直了腰桿:“你瞪我做什么?難不成我說錯了?”

她提高了聲音,“薛才人,見了本宮還不請安,這是忘了宮規不成?”

薛姝有些想笑,李美人口口聲聲說著宮規,卻忘了她一口一個本宮本就是不合禮的。

按照規矩,才人遇見美人需行躬身跪拜禮,但薛姝只直起身子,福了福身,“嬪妾參見李美人。”

李美人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薛姝!你好大的架子!一個末等才人,見了本宮竟敢不行全禮?”

薛姝微微一笑,“嬪妾身體不適,恐難行禮,還請李美人恕罪。”

“李美人若是沒別的事,嬪妾還要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先行告退。”

“站住!”李美人厲聲喝道,“誰準你走了?你這般態度,分明是藐視本宮!來人……”

“李美人這是在跟誰動氣呢?”一個溫婉的聲音插了進來。

薛姝回頭,看見婕妤趙氏帶著宮女款款走來。趙婕妤穿著件石青色宮裝,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目光卻在薛姝身上轉了一圈,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趙婕妤。”李美人收斂了些氣焰,福了福身,“嬪妾是在說薛才人,見了嬪妾不僅不行禮,還態度傲慢,實在是沒規矩。”

趙婕妤看向薛姝,柔聲說:“薛才人這是怎么了?臉色這般難看,莫不是病了?”她不等薛姝回答,又轉向李美人,“想來薛才人也是身子不適,才失了分寸,李美人就別跟她計較了。”

李美人撇撇嘴:“還是趙婕妤仁慈。”

趙婕妤笑了笑,目光又落回薛姝身上:“薛才人既然病了,不如就回去歇著吧?皇后娘娘一向體恤下人,想必不會怪罪的。”

這話聽著是體恤,實則是在提醒所有人,薛姝這副模樣,根本不該來請安。若是她真的回去了,明日“藐視中宮”的罪名便會穩穩地扣在她頭上。

在薛姝意料之內的對話,這一個月內薛姝幾乎摸清了所有妃嬪的習性,也明白深宮中無一人是好人。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多謝趙婕妤關心,嬪妾無礙,還能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趙婕妤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既然如此,那便快些走吧,別誤了時辰。”

她說著,與李美人并肩而行,故意放慢了腳步,讓薛姝跟在后面。

薛姝落在兩人身后幾步遠的地方,聽著她們低聲說笑。

“你看她那樣子,怕是昨夜跪得不輕。”

“那是自然,麗妃娘娘的吩咐,誰敢怠慢?也就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敢沖撞娘娘。”

“說起來,她剛入宮時多威風,還以為陛下會多寵她呢,卻只封了個小小才人,如今只能落得……”

“噓,慎言。”

薛姝靜靜地聽著,沒有說一句話。

宮外時,已經有不少嬪妃等候在廊下。見她們走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落在薛姝身上時,帶著各種復雜的情緒——同情、鄙夷、幸災樂禍。

薛姝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站定,背靠著冰冷的宮墻,才能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這副虛弱的樣子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喲,這不是薛才人嗎?”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是周才人,“昨日聽說是沖撞了麗妃娘娘,怎么?今兒個還有力氣來請安呢?”

周才人是麗妃一支的人,說話向來刻薄,人也愚笨,薛姝不想把功夫浪費在她身上,閉了閉眼,沒有理會。

“怎么不說話?難不成是跪傻了?”周才人走上前,故意用腳絆了薛姝。

薛姝本就站不穩,被她這么一絆,頓時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她扶住旁邊的廊柱,才勉強站穩,膝蓋處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黑,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周才人,你這是做什么?”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薛姝抬頭,看見婕妤蘇氏站在不遠處,正冷冷地看著周才人。蘇婕妤位份雖高,卻一向不參與后宮爭斗,性子冷淡。

今日為薛姝說話,算是薛姝的意外之喜,也讓她更有把握。

周才人訕訕地收回腳:“蘇婕妤,嬪妾只是跟薛才人開開玩笑罷了。”

蘇婕妤沒再理她,目光落在薛姝身上,眉頭微蹙,卻什么也沒說,轉身走到了另一邊。

就在這時,殿內傳來太監尖細的唱喏聲:“皇后娘娘駕到——”

廊下的嬪妃們紛紛跪伏在地,動作整齊劃一。

薛姝看著地上冰冷的青石板,微微一頓,她知道自己必須跪下,但她在等——

“薛才人,還愣著做什么?想抗旨嗎?”李美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幸災樂禍。

薛姝咬了咬牙,彎下膝蓋。就在膝蓋即將觸碰到地面的瞬間,一股鉆心的劇痛猛地襲來,像是有無數把刀在同時切割她的骨頭。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放肆!”皇后身邊的掌事太監厲聲喝道,“見到皇后娘娘竟敢不起身行禮,薛才人好大的膽子!”

皇后穿著明黃色的鳳袍,在宮女的簇擁下緩緩走出殿門,目光落在摔倒在地的薛姝身上,眼神平靜無波:“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李美人搶先說道,“薛才人見了您不肯下跪,還故意摔倒,分明是藐視您!”

薛姝趴在地上,面無血色,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渾身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斷斷續續地說:“嬪妾……嬪妾不是故意的…嬪妾……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一個冰冷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

薛姝抬頭,一眾宮人簇擁著麗妃走了進來,麗妃一身石榴紅宮裝,鬢邊斜簪著赤金點翠步搖,容色端麗,眼神卻像淬了冰,落在薛姝身上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昨日罰你跪了一夜,看來是沒讓你長記性。”麗妃走到薛姝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過是讓你給皇后娘娘行個禮,你就這般推三阻四,難不成是覺得本宮的懲罰太輕了?”

“麗妃息怒。”皇后淡淡地開口,“許是薛才人真的病了。”

“病了?”麗妃冷笑一聲,“臣妾看她是心病!不知是哪里來的鄉野狐媚子!不把宮里的規矩放在眼里,連皇后娘娘都敢怠慢!今日若是不嚴懲,日后這宮里的規矩,怕是都要形同虛設了!”

皇后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地上狼狽不堪的薛姝,緩緩說道:“薛才人藐視中宮,沖撞麗妃,的確該罰。”她頓了頓,“既然你身體不適,便在這廊下罰跪一個時辰,好好反省吧。”

罰跪一個時辰?

此話一出,麗妃臉上的譏笑更甚,李美人的目光更是赤裸裸地在薛姝的膝上和臉上打轉,恨不得趁此機會去踩兩腳。

“皇后娘娘…”薛姝作出一副恐懼的樣子,求助般地望向麗妃,“麗妃娘娘,嬪妾的腿已經……”

薛姝知道,她這么說不但不會讓麗妃心軟,反而會讓她變本加厲,用其他法子刁難她。

果不其然,麗妃譏笑著,很享受她的狼狽,“秋日凄寒,薛才人跪了一夜,想來腿腳不太好了…不如這一個時辰就去御花園跪,好好曬曬太陽,如何?”

御花園里大多鋪著圓潤的鵝卵石,若真是去那里跪,不亞于受刑。

皇后有些乏累,麗妃嬌縱且受寵,她雖是中宮之主,卻也只有讓著的份,“依麗妃所言即可。”

見薛姝遲遲不應,李美人趾高氣揚地怒斥她:“薛才人視宮規為無物,如今還想違抗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成?”

薛姝低垂的眸子里顯出幾分微不可見的笑意,她俯身叩拜皇后,喏喏道:“嬪妾甘愿領罰,謝皇后娘娘教誨。只是…聽李美人說了無視宮規一詞,嬪妾倒想起了李美人在請安路上常自稱本宮……”

李美人只是個沒什么根基的美人,仗著上月侍過兩晚寢,便越發不知天高地厚。“本宮”二字,區區美人是不能能僭稱,至少得是嬪位以上,才能有這份尊榮。

她一時得意,嘴上沒把關,沒想到薛姝竟有膽子告狀。

見麗妃的臉色猛然沉了下來,李美人臉色驟變,指尖掐進掌心,慌忙辯解:“薛才人休要胡說!嬪妾何時……”

薛姝沒有抬頭,依然叩首在地,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嬪妾雖位份低微,卻也記得宮規——唯有嬪位以上方能稱本宮。李美人是正四品美人,怎可僭越稱呼?”

李美人厲聲喝道:“你住口!”

“宮道上來往的奴才宮女皆可作證。”薛姝打斷她,“想必趙婕妤也聽到了吧?”

趙婕妤沒有否認,她樂于看薛姝和李美人攀咬。

皇后先一步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李美人,薛才人所言,是真的嗎?”

李美人慌了神,偷偷瞪了眼薛姝和趙婕妤,忙福身道:“皇后娘娘明鑒,嬪妾……嬪妾是一時口誤……”

“宮規面前,沒有口誤一說。”皇后目光掃過薛姝和李美人,“薛才人失儀,罰跪一個時辰。你僭越稱呼,藐視宮規,罪過更甚。既如此,便去御花園在她身側一同跪著吧,什么時候想明白‘美人’二字的分量,什么時候再起來。”

李美人臉色煞白,卻不敢違抗,被幾個嬤嬤領著前往御花園。

嬤嬤得了麗妃的吩咐,自然不會找個好地方讓她們跪,特意選了個陽光毒辣、崎嶇不平的地方,又臨近一小片水池,蚊蟲飛舞。

警告幾句后,幾個嬤嬤找了個涼快的地方躲陰,她們并不覺得兩個被罰跪又位份低的妃嬪能作什么妖。

薛姝心平氣和地跪著,估算著不遠處的水池的深度,發間的素銀簪子在陽光下折射出點點光芒。

李美人又恨又氣,膝下的鵝卵石磨得她腿腳發麻,疼痛不已,她哪里受得了這樣的苦,嫉恨地瞪著薛姝,抬手就要扇她一巴掌。

“李美人。”薛姝側了側身,目光真誠地看向她,“嬪妾昨日跪了一夜,身子很不舒服,今日也是無奈之舉,拖累美人了,還望美人諒解。”

李美人扇人的動作一頓,有些聽不懂薛姝說的這番話,上下打量著她,“呵,薛才人莫不是失心瘋了?”

“日頭毒辣,嬪妾見前面有個池子,想去貪貪涼,恰巧嬤嬤不在,美人娘娘可否幫嬪妾瞞一瞞?”

薛姝說得很恭順,臉上掛著卑微討好的笑容,一句“美人娘娘”說得十分順口,讓李美人有些飄飄然。她扭過頭仔細一看,幾個本該守著她們罰跪的嬤嬤不知跑哪里去了。

李美人眼珠一轉,嬌笑道:“妹妹想去便去吧,本宮就不去了。”

見薛姝果真點點頭,蹣跚著腿腳挪到池塘前,李美人眼中閃過幾分猙獰,猛地沖上前,要將薛姝一把推下去。

誰料薛姝背后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絲毫不見之前的羸弱,果斷地往右躲閃,李美人一時撲空,尖叫著胡亂想要抓住什么,手腕上纏枝的鐲子勾住了薛姝袖口的布料,半個身子都落入湖水。

薛姝面前淡淡,自上而下的看著她,取下綰發的素銀簪子,銳利的尖端輕而易舉地劃破袖口。

“撲通”一聲,李美人徹底沉入水里。

水面只余下幾串咕嚕嚕的氣泡,薛姝靜靜地看著,想到了多年以前,她也以這樣的姿態站立。

也懷揣著同樣的目的跳下去。

水面上,薛姝高聲呼喊著救命,撲騰起片片水花。

很快,薛姝往常觀察到的時間節點到了,轉角蕩出一片明黃色衣角,薛姝在水面長吸了一口氣,體力不支般沉入水里,起起伏伏。

閉氣到近乎昏厥時,她終于被緊張地擁入一個懷抱,感受著被人渡進來的空氣,薛姝放開了一直被握在手心的素銀簪子。

如果沒有被救上來,她會用簪子刺破手心保持清醒。但有人來救她了,薛姝的試探,已經成功了第一步。

耳邊傳來幾聲焦急的“姝姝”,薛姝已然有些聽不清,要裝到底,她跪的幾個時辰、和溺水的狀態都必須是真實的,她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虛弱地念出一個名字:“阿硯…”

冷調香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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