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覆蓋的牧場上，獸夾的金屬寒光若隱若現。

阿熱斯蹲下身，指尖掃過草葉上凝結的血珠。血跡一路向北延伸，消失在白樺林邊緣的霧靄中。阿爾斯蘭在他頭頂盤旋，金雕的羽翼割開濃霧，發出銳利的破空聲。

“是頭成年雪豹。“由伊撥開灌木叢，露出泥土上深深的爪印，“左前掌受了傷。“

闊克嚼著肉干走過來，靴尖踢了踢被掙斷的獸夾：“這畜生聰明得很，專挑母羊下手。“他指了指遠處驚恐的羊群，“昨晚又拖走兩只，連牧羊犬都不敢追。“

薩畢麗正在檢查另一處陷阱。少女纖細的手指拂過獸夾邊緣的毛發，突然頓住：“不對...這不是雪豹的毛。“她舉起一根灰白色的硬毛，在晨光中轉動，“是狼鬃。“

氈帳區的方向傳來急促的鷹哨。托合牽著馬走來，身后跟著抱著一摞毛氈的帕麗達。少年沉默地指向部落西側——炊煙比平時濃了許多，隱約能聽見嘈雜的人聲。

“出事了。“由伊收起獵刀，第一個朝營地跑去。

薩哈烈的議事氈房外圍滿了人。

熱合拉正在給一個滿身是血的牧人包扎。那人左臂幾乎被撕掉整塊皮肉，卻仍掙扎著要站起來：“不是尋常的狼...眼睛紅得像血...“

阿熱斯擠進人群，看見老薩滿正將一把骨粉撒在火盆里。青煙升騰而起，凝成詭異的狼形，又很快被風吹散。

“冰谷狼群提前下山了。“老薩滿的銅鈴發出刺耳的顫音，“它們嗅到了血腥味。“

熱合拉系緊繃帶，抬頭看向薩哈烈：“昨晚被襲擊的不止牧場。北坡的蜂箱全毀了，草藥園也被糟蹋。“她壓低聲音，“最奇怪的是...它們只破壞，不吃獵物。“

由伊突然掀開帳簾闖進來，手里拎著個滴血的麻袋：“因為它們吃的是這個！“

袋子里倒出幾塊發黑的肉干，表面長滿詭異的藍色霉斑。闊克用刀尖挑起一塊，臉色驟變：“俄國人的軍糧...我在邊境哨所見過。“

帳內瞬間安靜。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狼群被人為引向了部落。

“三天后就是冬宰節。“薩哈烈的聲音像壓緊的弓弦，“全族老小都會聚集在圣樹下。“

帕麗達突然從人縫中鉆出來，手里舉著個亮晶晶的東西：“我在蜂箱旁邊撿到的！“

那是一枚精巧的銅哨，吹口處刻著雙頭鷹徽記。

暮色染紅雪原時，獵隊已經布置好防線。

由伊蹲在白樺樹杈上，箭囊里的白羽箭排得整整齊齊。從這個高度可以俯瞰整個牧場，以及更遠處那片開始結冰的沼澤。

樹下傳來窸窣聲。阿熱斯正用恰西克彎刀削尖木樁，阿爾斯蘭停在他肩頭，時不時啄食他扔過來的肉條。金雕的傷翅已經好轉，但飛行時仍會不自覺地向右傾斜。

“你覺得它們今晚會來？“由伊輕聲問。

阿熱斯抬頭看她。暮光透過樹枝斑駁地灑在少女臉上，給她英氣的眉眼鍍了層柔和的輪廓。他突然想起小時候聽過的傳說——雪山女神會化身為獵鷹，守護迷途的牧人。

“會來。“阿熱斯指向遠處微微晃動的草叢，“風向變了。“

沼澤方向傳來此起彼伏的狼嚎。那不是自然形成的狩獵信號，而是某種有規律的呼號——長、短、長，像極了軍隊的傳令號。

托合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灌木叢后。少年打了個手勢，示意狼群已經進入伏擊圈。在他身后不遠處，帕麗達正緊張地握著綁了銅鈴的繩索——這是她第一次被允許參加圍獵。

“記住。“闊克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他正幫薩畢麗調整弓弦，“狼群突破第二道線就拉鈴，別逞強。“

薩畢麗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上次誰差點被母狼咬掉靴子？“

第一匹狼出現在視野里時，月亮剛好爬上雪山頂。這畜生比尋常草原狼大出一圈，皮毛泛著不正常的灰白色，眼睛在暗處閃著猩紅的光。它低頭嗅了嗅埋著誘餌的雪堆，突然發出刺耳的嗥叫。

阿爾斯蘭的羽毛瞬間炸開。

由伊的箭精準地釘入頭狼眼前的雪地，這是警告射擊。按照柯爾克孜獵人的傳統，第一次遭遇的狼群有權獲得一次全身而退的機會。

頭狼卻露出染血的獠牙，前爪刨起大片雪霧。

“被激怒了...“阿熱斯握緊彎刀，看著更多的紅眼從黑暗中浮現，“它們根本不怕人。“

托合的飛刀破空而出，正中第二匹狼的鼻梁。慘叫聲劃破夜空的同時，帕麗達猛地拉響了銅鈴。

整個雪原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