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風狂亂的抽打著旗幡,火坑里高高燃起的火焰帶來陣陣熱浪,把這華麗的屋宇烘烤的溫暖舒適??蓢雷趲づ窭?,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心里更是煩躁不安。
阿史那的話在他耳邊回響,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切割著他的神經。他想不明白,阿史那為何會如此激進,難道真的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我不能讓他這樣下去?!笨蓢涝谛睦锇蛋蛋l誓。他知道,阿史那如同蠻牛的性子和他不擇手段的行為,若是任由他折騰,很可能會給部族帶來災難。他必須想辦法,阻止他找大夏的麻煩。
……
北方的六月,氣溫逐漸升溫,開始熱起來。
頂著當空熾熱的陽光,埋頭忙碌的人們只想趕緊忙完手里的活,好回到屋里躺著,喝一碗冰涼、酸甜的馬奶子,便別無所求了。
馬市到了巳時末,已經沒有什么人,已經交割的馬匹由馬市的軍士收到馬棚里去,還沒交易的馬匹,也由那些商戶自己領走帶去河邊放養。馬市空下來,空氣中濃烈的干草、馬糞和烤羊肉的混合氣味,被山谷那邊過來的風一吹,立即消散。
秀才在窗前看看,見除了臨時市場上還有些人,其他的地方已經空了。遠處的水邊,一些北戎人把馬、牛和羊散放在那兒,氈包的煙囪里已經冒出了炊煙。
他鎖上公房的門,往飯堂去。
飯堂就是個灶房,每人打了飯菜,隨便找個地方或坐、或蹲著吃,吃完自己去洗了碗,放到柜里。
幫著做飯的是軍士的家屬,兩位干活麻利的嫂子,有著北方女性的直爽、大氣。見著主將來吃飯,立即把給他留得飯菜端出來,秀才謝著接過,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吃著。
此時已經過來飯點,秀才總是忙著,吃飯總不能按時,初時他來遲了,沒飯吃了他也不說,只自己用水泡點干硬的餅子糊弄。
被這兩嫂子知道了后,便特別留意,只要不見他來,就會給他單獨留出來。本來自小容真來后,小容真還會時時提醒他吃飯,現在小容真被林芝接了去,再沒人提醒他了,他便又回到食不定時的時候。
秀才這邊正吃的,突然聞到一股木頭、草料和毛發燒糊的味道,他立即緊張的站起身,朝樓上看去。
立即聽見上面敲響了銅鑼,聽見上面的人大喊:“敵襲!敵襲!西北、東北,兩個方向,各五十騎。馬棚起火,有奸細?!?/p>
秀才剛聽見上面開始報警時,已經丟了手里的東西,往外面跑去。路上,看見各處的軍士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優先封閉了各處通道。那些還在臨時市場上的人,立即驚慌的想要擠進馬市躲避,也被軍士阻攔在了外面,一些人沒有辦法,只得抽出刀來,準備與來犯的人死戰。
秀才登上崗樓前的瞭望臺,看見由西北、和東北兩面沖過來兩路北戎騎兵,他們看見人便殺,根本就不分是否是北戎人或是外族人??匆姎职?,故意射出火箭放火,因是在北戎境內,秀才安靜的看著。
他轉頭看向馬棚那方,那邊的黑煙已經淡了,并沒見著有火光。
不一會便有人手里抓著一個北戎小孩,過來稟報,這孩子從外面放火,燒了一間馬棚,搶救及時,馬匹未受到傷害。
秀才朝底下看眼,那孩子黑瘦,正睜著一雙仇恨的眼睛瞪視著自己,“綁了,關起來?!?/p>
那孩子被帶了下去。
這時東北方向的那些人,已經沖到了馬市控制范圍的白線外,秀才看他們并沒有停下,仍在繼續往這邊沖來,頂樓上的遠程箭弩三箭齊發,釘在那些人前進的地方,以示警告。
那些人停了停,不知他們當中的人說了什么,那些人立時興奮的、叫喊著往前沖來。頂樓的箭弩立即將踏過白線的人射下馬,巨大的慣性,把那幾個中箭的人帶著猛地撞向后面奔跑的馬身上。繼而被后面的馬蹄踩踏而過,瞬間血肉模糊,一片慘叫。
還沒踏上白線的騎兵,見馬市的軍士真的放箭,立即帶轉馬頭,朝旁邊跑開躲避,遠遠的站在白線之外看著。
秀才舉著望遠鏡轉身朝西北那邊看去,那邊的北戎騎兵也只敢在白線外游弋,不敢進前試探。從鏡中可以看出,這兩個方向的騎兵,衣飾并不相同,而且西北方向的騎兵并沒有射殺北戎境內的人,也并沒有要強闖馬市的意思,只在遠處做著樣子。秀才心里起疑,再次看向東北方向的騎兵。
頂樓的烽火臺已經點燃了一個,角屯堡和黑石堡見到烽火臺的示警,大約一刻鐘就能趕來。
臨時市場上的那些人見著那些北戎騎兵被堵在了白線外,立即安下心來,仍不敢大意,都緊張的盯著那些騎兵。
在北戎,自來以強者為尊。他們若是真被馬市軍士趕出去,那些騎兵真能下得了狠手,殺了他們再搶劫他們的財物。此時看著那些騎兵被攔在外,心里都多少踏實了點,彼此緊緊靠在一起,相互壯膽。
見著馬市崗樓上的箭弩,東北方向的那些人觀望了會,發現只要不踏過那一圈白線,馬市的軍士并不會射箭??煽粗鴯彉巧夏撬拿嫔涞倪h程箭弩、火炮、火箭等,便都不敢再輕易往馬市沖。
秀才站在瞭望臺上,冷靜地觀察著那些人。已經可以確定,西北方向過來的騎兵,好似查察部的人,而東北方向過來的人,看不出是哪兒來的,主要是他們身上沒有佩戴顯示身份的飾品。
這時,他看見那些人好似發現了什么,全都撥轉馬頭,往來時的方向退去。
秀才向后方看去,便見到兩隊騎兵趕來增援。當先那隊領頭的,是李霞。
……
北戎那邊被殺的人自有他們自己人去管,那些臨時市場上的人也漸漸散去,馬市閉市,并且掛出閉市的牌子,全面戒嚴。
林芝也很快來到馬市,去看了眼那個孩子。
見著他瞪著小牛犢子似的眼睛惡狠狠的望著自己,便什么也沒說,退了出來。這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沒必要為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