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靜,長安城的街巷在夜風中顯得格外空曠。獨孤伽羅獨自立于書房窗前,手中一封密信已被她反復翻閱多次。信中提及北齊軍中暗流涌動,皇室與軍方之間的裂痕已隱隱可見。她眉心微蹙,目光落在案上一疊尚未拆封的情報卷軸。
“夫人。”一名親信低聲入內,“兵部呈上的北齊官員調動明細已到。”
她點頭,接過卷軸展開細讀。紙頁間字跡工整,卻透著一絲壓抑的緊張感:北齊皇帝高緯近日頻繁召見近臣,而幾位重臣則閉門謝客;更有傳言稱,高延宗雖戰功赫赫,卻屢遭朝中大臣非議,甚至有御史彈劾其擁兵自重。
她將卷軸輕輕擱下,心中已有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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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初現,大興行宮內議事廳已燈火通明。獨孤伽羅端坐主位,面前是幾名負責情報事務的官員,皆神情肅然。
“諸位,我需三日內知曉北齊內部最易引爆的矛盾所在。”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事關乎前線戰局,若有延誤,軍法從事。”
眾人齊聲應諾。
她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隨即轉頭對身旁侍女道:“傳李參軍來。”
不多時,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步入廳內,神色沉穩。他是她親自挑選的情報主管,曾在北齊游歷多年,對當地局勢極為熟悉。
“你如何看待北齊現狀?”她開門見山。
李參軍略一思索,答道:“北齊表面強盛,實則內憂重重。皇權與軍權之爭由來已久,高緯多疑寡斷,而高延宗戰功卓著,難免遭忌。若能加以引導,未必不能令其自亂陣腳。”
她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抹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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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情報匯總完畢。數十份卷軸鋪滿案幾,內容涵蓋北齊朝堂人事更迭、軍隊調動、糧草儲備乃至民間流言。獨孤伽羅逐條翻閱,直至目光停留在一份密報上:
“高延宗曾于半年前被召回鄴城述職,途中遭不明刺客伏擊,所幸未果。事后無任何追查結果。”
她指尖輕叩案幾,眼神逐漸凝重。
“這份密報是誰送來的?”
“回夫人,是一名潛伏在鄴城多年的線人,代號‘白鷺’,極少主動聯系,此番卻是破例。”
她沉吟片刻,取出朱筆,在密報邊緣寫下一行小字:“此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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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晨曦微露,議事廳再度召開密議。
“最終結論如何?”她問。
一名官員上前稟報:“北齊內部最大矛盾,莫過于皇室與軍方之間的權力博弈。尤其高延宗屢次立功,聲望極高,已引起高緯猜忌。若能在其中推波助瀾,極有可能引發內亂。”
“謠言內容可擬定?”她追問。
“已擬定數條,其中最具煽動力者為——‘高延宗欲借軍權逼宮,另立新君’。”
她微微一笑,眼底卻無笑意。
“很好。但還需潤色,使其更具說服力。”
她親自執筆,在紙上緩緩寫下:
“高延宗私通敵國,意圖割據一方。”
“皇室密令削其兵權,然其拒不奉詔。”
“軍中已有將領響應,共謀大事。”
寥寥數語,便如一把鋒刃,直插北齊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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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日,行動悄然展開。
偽裝成商販、游方道士、江湖術士的間諜陸續啟程,攜帶著精心編排的謠言,奔赴北齊各大城市。他們或在酒肆高談闊論,或在市集張貼匿名告示,更有甚者,將偽造的書信混入往來商隊,隨貨物流入北齊各地。
而在鄴城某處幽深宅院內,一名身著布衣的中年男子正靜靜坐在燈下,手中握著一封來自洛陽的密信。他便是“白鷺”,身份隱秘,連朝中重臣亦不知其真實面貌。
“時機已至。”他低聲道,將信件焚毀于燭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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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獨孤伽羅再次召見李參軍。
“我們的人是否已順利進入北齊?”她問。
“全部抵達,未出紕漏。”
她點頭,目光投向窗外漸暗的天色。
“你可曾想過,”她忽然開口,“這世上最難防的,不是刀劍,而是人心?”
李參軍沉默片刻,答道:“屬下明白。人心一旦動搖,比千軍萬馬更可怕。”
她微微一笑,轉身走向案前,提起筆,寫下最后一道命令:
“即日起,所有謠言傳播者,不得暴露身份。若遇盤查,寧死不可泄露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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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長安城外的驛道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離城門。車內坐著一名年輕男子,面容清秀,身著普通布衣,仿佛只是個尋常旅人。然而他懷中藏著一封密信,上面正是那三條謠言的副本。
他名為陳默,原是北齊人氏,后被楊堅吸納,此次任務,是他歸鄉之行的第一步。
“到了。”駕車的老者低聲提醒。
前方是一片荒野,遠處隱約可見一座廢棄的驛站。陳默下車,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后,迅速走入驛站深處。
屋內早已有人等候。那人身形瘦削,披著斗篷,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東西帶來了?”那人問。
“帶來了。”陳默從懷中取出信件,遞過去,“記住,務必在七日內讓這條消息傳遍鄴城。”
那人接過信件,嘴角微微揚起:“放心,我會讓它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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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遠在前線的楊堅收到一封密信,信中僅一句話:
“北齊將亂,夫君宜早作準備。”
他望著那行字良久,終是將信折好,收入懷中。
“原來,她早已布局。”他喃喃道。
帳外風起,旌旗獵獵作響,仿佛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而在這場風暴之前,一場無聲的較量,已在暗中悄然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