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過長安城的高墻,檐角銅鈴輕響。太極殿內燭火搖曳,獨孤伽羅立于案前,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張殘圖。洛陽、辰時三刻、風起——這些字眼在她心頭盤旋不去。
她并未將此事告知楊堅。有些事,須得先看清輪廓,才能開口。
晨鼓響起,宮門開啟,朝臣魚貫而入。早朝之上,一切如常。然而當退朝之后,一名禁軍統領匆匆趕至御書房外,低聲稟報:“西市昨夜發生火情,疑似有人縱火。現場發現數具尸體,皆非尋常百姓。”
楊堅眉頭一皺,正欲細問,卻見獨孤伽羅已緩緩起身:“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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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仍彌漫著未散的焦味,瓦礫堆中尚有余燼未熄。商販們竊竊私語,不敢靠近。獨孤伽羅緩步踏入廢墟,目光掃過地上殘留的衣物碎片,忽然停駐——一頂黑色斗笠半掩于灰燼之中,帽沿處隱約可見一只鷹紋圖案,殘缺不全,卻足以令她心生警覺。
“這帽子……”她低聲自語,“不是本地匠人所制。”
隨行宦官連忙命人取來水盆,將斗笠洗凈。果然,除去污漬后,布料質地精良,針腳細密,絕非普通商旅之物。更令人不安的是,其縫線間竟藏著一行極淺的小字:鷹隼南歸,風起洛陽。
她心中一震,面上卻不露分毫。
“封鎖此地,徹查所有目擊者。”她淡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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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皇宮東側一處廢棄府邸已被禁軍團團包圍。楊堅親自坐鎮指揮,冷聲下令:“封鎖前后門,弓弩手準備。”
府邸之內,黑影幢幢,顯然已有防備。一聲號令下,禁軍破門而入,屋內頓時殺聲四起。刀光劍影之間,叛亂者雖奮力抵抗,終究寡不敵眾,被一一擒獲。
最深處一間密室中,一名男子身披黑袍,手持短刃,背靠墻壁,眼中盡是決絕。他望著沖進來的禁軍統領,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隨即咬破藏于齒間的毒囊,倒地不起。
楊堅聞訊趕來,俯身查看尸體面容,神色沉凝。
“此人是誰?”他問。
“尚未查明身份。”統領答道,“但他在臨死前喃喃一句‘主上將臨’。”
楊堅與獨孤伽羅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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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御書房內氣氛凝重。百官列席,議論紛紛。昨日之事雖未波及朝廷中樞,卻已引起不小震動。幾名舊臣借機發難,言語中多有指摘新政之意。
“陛下推行新法,固然出于利民之心,然則天下人心未穩,豈可輕易動搖祖制?”一名老臣站出,語氣激昂。
另一人附和道:“如今盜賊橫行,恐非新政之功,實為政局動蕩所致。”
獨孤伽羅端坐高位,神色淡然。待他們說完,才緩緩起身,取出一份名單:“諸位所言,本宮悉知。只是不知,這份名單上的名字,是否也包括在座各位?”
她展開手中紙頁,上面赫然寫著數十個姓名,皆是昨夜被捕之人背后的資助者、聯絡者,甚至還有兩名低階官員的名字。
眾人面色驟變。
“這些人,有的是地方豪強,有的是舊貴族子弟,更有甚者,曾是我大隋開國元勛之后。”她聲音清冷,“他們口口聲聲維護祖制,實則不過是想借混亂之勢,奪回昔日權勢罷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若諸位仍有疑慮,不妨去問問他們,為何要暗中勾結,煽動叛亂?”
滿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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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太極殿內只剩楊堅與獨孤伽羅二人。
“你覺得,這只是孤立事件?”楊堅低聲問道。
“未必。”她答,“昨夜在御書房前,我親眼看見一位老臣袖中滑落一封密信。雖然他迅速撿起,但我瞥見署名之處,似是一個‘北’字開頭。”
楊堅眉峰緊鎖:“北……莫非是……”
“不能妄下定論。”她打斷他的話,“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叛亂,背后或許另有勢力在推動。”
楊堅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我會命人徹查此案,凡與此事相關者,一個不留。”
“陛下。”她望向窗外夜色,語氣平靜,“但也要小心,有些人,不宜太快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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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道圣旨下達:即日起,設立監察使,專責查辦朝中可疑之人。同時,調兵遣將,加強對各地要地的巡查力度。
而在長安城外,一支由工部派出的隊伍悄然出發,前往洛陽方向。他們名義上是巡視河道修繕情況,實則肩負一項更為隱秘的任務——調查那張殘圖上所標注的偏遠山城。
獨孤伽羅站在窗前,望著遠去的身影,心中泛起一絲微瀾。
風起洛陽……
她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