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未散。
太極殿的銅鈴仍在夜風中輕響,獨孤伽羅站在窗前,望著遠方的云州方向。她知道,那里的風,比這里更冷,也更危險。
朝堂之上,李承言一案已結,可她的眉頭并未舒展。那些舊臣的低語、密信中的殘句、斗笠上的鷹紋——一切都在指向一個尚未浮出水面的影子。而這個影子,正在長安城內悄然蔓延。
—
三更鼓響,西市巷口。
巡邏士兵提著燈籠緩步走過青石板路,忽見前方地上有紙片被風吹動,輕輕翻滾。他皺眉蹲下撿起,借光一看,卻見紙上只印著半個朱砂印記,形如飛鳥振翅,邊緣模糊,仿佛是匆忙間蓋下的。
“這東西……不該出現在這兒。”
他將紙條藏入懷中,繼續前行,未曾注意到暗處一雙眼睛正靜靜注視著他。
—
次日清晨,太極殿議事廳內。
楊堅立于案前,手中握著一封剛呈上來的奏報,神情凝重:“昨夜,三名巡防營士兵在東市外發現可疑人影,追擊途中失手讓其逃脫,僅得此物。”他將一張泛黃紙片遞給獨孤伽羅。
她接過,指尖輕撫,目光微沉。
正是那半張朱砂印記。
“他們逃往何處?”她問。
“向東門方向。”楊堅答,“但守門將領稱,昨日進出之人皆查無異常。”
“那就不是普通人。”她緩緩道,“是訓練有素的情報人員。”
話音落下,滿堂寂靜。
—
與此同時,東門外某處廢棄宅院內。
一名男子靠墻而坐,衣衫凌亂,臉上帶著未干的血跡。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袖袋,咬牙低聲咒罵:“不該丟的……那張紙不能落入他們手里。”
他閉眼片刻,忽聽屋外傳來腳步聲,急促而謹慎。
“你還在嗎?”聲音低沉,是個女子。
男子猛地抬頭,眼神警覺:“你是誰?”
“是我。”女子掀簾而入,一身布衣,面容清秀,“我奉命來接應你。”
男子松了口氣,掙扎起身:“任務失敗了,我們的據點可能暴露。”
“我知道。”女子點頭,“所以現在我們要換地方。”
她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給他看:“這是新據點的鑰匙。”
男子接過,仔細端詳,只見那是一枚青銅小鎖,上面刻著一道奇特紋路,像是某種機關的開啟符。
“去哪?”
“南街老茶館,地下密室。”
—
同一時間,皇宮工部庫房。
獨孤伽羅親自召見了一位年過五旬的老匠人。
“你說你能仿制那種機關鑰匙?”她問。
老匠人點頭:“夫人所言之物,若為古法機關,老朽尚能一試。”
“好。”她將一枚拓印圖案遞過去,“照此形狀打造。”
老匠人接過圖紙,細細觀察,忽然皺眉:“這紋路……似曾相識。”
“哦?”她挑眉,“見過?”
“不。”老匠人搖頭,“只是覺得它與北齊皇族祭祀用器極為相似。”
獨孤伽羅心頭一震,面上卻不顯。
她揮了揮手:“快些做吧。”
—
數日后,南街老茶館后院。
幾名官兵身著便服,混入茶客之中。角落里,一名年輕男子看似隨意地掃視四周,實則在暗中觀察每一位進出之人。
忽有一名布衣女子走入,神色從容,徑直走向柜臺后的樓梯。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悄悄跟上。
樓梯盡頭,是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女子推門而入,門后響起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男子心中一緊:果然有機關。
他退至拐角,屏息等待。不多時,屋內傳出腳步聲,緊接著,一人閃身而出,動作迅捷,顯然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男子立刻拔刀追出,兩人在狹窄樓道中交手數招,對方終究寡不敵眾,被制服在地。
—
審訊室內,燈火搖曳。
男子跪在地上,滿臉不甘:“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因為你太小心了。”獨孤伽羅坐在案后,語氣平靜,“但也正因為太小心,反而露出了破綻。”
她指了指桌上那枚仿制鑰匙:“你以為我們找不到你的密室入口,是因為它隱藏得太深。其實不然。真正的問題在于,你低估了人心的敏銳。”
男子沉默。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告訴我,你們下一步的目標是什么?”
男子冷笑:“你覺得我會說嗎?”
“不會。”她點頭,“但你遲早會明白,有些事,不是靠嘴巴說出來的,而是靠時間磨出來的。”
—
當夜,太極殿書房。
楊堅與獨孤伽羅并肩而坐,面前攤開一份地圖,標注著長安城內所有可疑據點的位置。
“他們藏得很深。”楊堅低聲道,“但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不止是準備。”她緩緩道,“是在等一個時機。”
“什么時機?”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眸望向窗外。
夜色濃重,星光稀疏。
—
朝會上,氣氛壓抑。
幾位舊臣再次提出對新政的質疑,言語之間,隱隱透出對楊堅統治合法性的懷疑。
“陛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臣拱手道,“自新政以來,民怨漸生,若再不調整,恐怕天下動蕩。”
獨孤伽羅淡淡一笑:“老大人憂國憂民之心,令人敬佩。只是不知,您是否也聽過‘天命歸我’四個字?”
眾人面色一變。
“就在前日,我們在一處叛軍密室中發現了這四個字。”她繼續道,“刻在墻上,鮮紅如血。不知道,這是否也是天命?”
老臣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若您不信,不妨親自去看看。”她輕輕拂袖,“當然,前提是您愿意承擔后果。”
—
深夜,皇宮檔案庫旁的一處偏殿。
一名宦官悄然進入,手中捧著一只木匣。他打開匣蓋,取出一封密信,正欲拆閱,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他猛然回頭,只見獨孤伽羅立于門前,身后站著兩名禁軍統領。
“你終于來了。”她緩緩道。
宦官面色慘白,手中的信差點掉落。
“夫人……我只是想查明真相。”
“真相?”她冷笑,“你所謂的真相,不過是別人設下的陷阱。”
她走上前,奪過那封信,展開一看,果然是熟悉的筆跡和內容。
“看來,他們已經開始滲透皇宮內部了。”
—
風仍未止。
太極殿外,銅鈴輕響,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到來。
而這一次,敵人不再隱匿于暗處,而是……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