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長安城的風(fēng)裹著殘雪,在宮墻間呼嘯穿行。太極殿外的銅鈴在風(fēng)中搖晃,發(fā)出清脆卻略顯刺耳的響聲。獨孤伽羅站在窗前,手中握著一封密信,眉頭緊鎖。
那封信是昨夜從尚書省夾墻中取出的,字跡潦草,內(nèi)容卻異常清晰——“三日之內(nèi),宮中有變。”短短八字,卻足以讓她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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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敲過三響,東門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蘭陵公主的身影出現(xiàn)在回廊盡頭,她披著一件素色斗篷,腳步輕快卻不失穩(wěn)重。侍女低聲稟報:“公主方才故意跌倒,引開了巡值之人。”
獨孤伽羅微微頷首,將手中的玉簪輕輕插入發(fā)髻一側(cè),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室。那里,是一道隱秘的夾墻機關(guān)。她伸手按下墻角一處雕花,只聽一聲輕微的咔噠聲,一道暗格緩緩打開。
密信就藏在其中,紙張微潮,顯然剛送入不久。她迅速展開,目光一掃,臉色頓時沉了幾分。信中提及一名朝臣與叛軍暗中勾結(jié),計劃在三日后借早朝之機發(fā)動突襲,制造混亂,以便接應(yīng)潛伏于宮中的黨羽。
她將信折好,放入袖中,回頭對蘭陵公主低聲道:“你做得很好,但接下來的事,還需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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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紫宸殿外寒風(fēng)凜冽,百官已陸續(xù)入列,等待楊堅召見。今日議事內(nèi)容未明,群臣神情各異,有人面色凝重,有人故作鎮(zhèn)定,更有幾人頻頻交換眼神,似有心事。
獨孤伽羅立于殿側(cè),身著素雅宮裝,神情平靜如常。她早已安排妥當(dāng),今日便是設(shè)局之時。
茶宴之上,她不動聲色地端起青瓷茶盞,輕啜一口,隨即笑道:“陛下近日思慮甚重,說是要調(diào)整稅賦之法,以應(yīng)對來年農(nóng)事。”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怔。稅賦乃國之根本,若真要更改,必然牽動各方利益。席間一名大臣神色驟然一變,手中茶盞幾乎落地。
獨孤伽羅眼角余光捕捉到這一幕,心中已有計較。她不動聲色地示意身旁侍女,后者會意,悄然退下。
不多時,那名大臣起身告辭,步履匆忙。他剛走出殿門,袖口便飄落一張紙條。侍女趁機上前,以繡花針挑起紙條一角,迅速收入袖中。
待宴會散去,獨孤伽羅回到御書房,將紙條鋪展于案上。字跡雖新,筆鋒卻熟悉得令人心驚——竟是已故老臣的手跡模板。
她輕輕撫過那些字句,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偽造文書、假借舊臣名義,這是典型的策反手段。而這一切,不過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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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太極殿內(nèi)氣氛肅穆,百官齊聚。楊堅端坐龍椅之上,神情冷峻。他今日并未穿朝服,而是身披玄甲,腰佩長劍,顯然是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
獨孤伽羅緩步上前,將密信與紙條呈于殿前,聲音清冷如霜:“諸位大人可認(rèn)得這兩件物證?”
眾臣面面相覷,無人應(yīng)答。唯有那名神色慌張的大臣站出一步,強自鎮(zhèn)定道:“皇后所言何意?此等憑空捏造之事,豈能當(dāng)作證據(jù)?”
獨孤伽羅淡淡一笑,目光如炬:“你既不識,那為何昨日茶宴之后,便匆匆派人傳遞消息?又為何,你的筆跡竟能模仿已故老臣的字跡?”
她話音落下,殿中一片死寂。那大臣臉色驟變,正欲辯駁,忽聽得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一名將領(lǐng)沖入殿中,單膝跪地,“紫宸門外已擒獲數(shù)名可疑之人,皆為叛軍同黨!”
楊堅目光一冷,抬手示意:“帶上來。”
幾名被五花大綁的男子被押入殿中,衣衫凌亂,臉上猶帶血跡。他們之中,有一人正是昨日試圖挾持蘭陵公主的刺客。此刻,他抬起頭,直視獨孤伽羅,嘴角竟露出一絲冷笑。
“你們以為,抓到我們幾個,就能阻止一切?”他聲音嘶啞,“真正的幕后之人……還未現(xiàn)身。”
獨孤伽羅神色不變,只是緩緩走近,俯身盯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們不過是一枚棋子。但棋子也有用處,至少,能讓天下看清誰才是真正想要攪亂朝局的人。”
那人臉色一變,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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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起身,環(huán)視殿中群臣,語氣森然:“朕即位以來,未曾虧待諸卿。今日竟有人膽敢勾結(jié)叛賊,圖謀不軌,實在令人失望。”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那名神色慌張的大臣身上:“你,可知罪?”
那大臣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陛下饒命!臣……臣一時糊涂,受人蠱惑,實非有意背叛朝廷!”
楊堅冷冷道:“既是受人蠱惑,那便請你說出幕后之人是誰。”
那人抬頭望向獨孤伽羅,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低下頭,喃喃道:“我……我真的不知他是誰。只知他自稱‘玄’,每次聯(lián)絡(luò),皆由他人轉(zhuǎn)達(dá),從未露面。”
此言一出,殿中眾人皆是一震。
獨孤伽羅心中一凜,果然如此。那個模糊的“玄”字,果然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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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太極殿外燈火通明,禁軍仍在四處巡查。叛軍雖已被剿滅大半,但那份來自尚書省的密信依舊縈繞在獨孤伽羅心頭。
她站在御書房窗前,望著遠(yuǎn)處漸暗的天際,思緒萬千。
“玄門……”她低聲呢喃,手指摩挲著那枚印章的拓印,“北山舊址……烏鴉銜星……”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在父兄府邸中見過的那幅古圖,圖上標(biāo)注的某處位置,似乎正與北山有關(guān)。
身后傳來腳步聲,楊堅緩步走來,站在她身旁,低聲道:“今日之事,已平息。”
她點頭,卻并未放松警惕:“可幕后之人仍未現(xiàn)身。”
楊堅沉默片刻,緩緩道:“那你打算如何應(yīng)對?”
她回頭看向他,眸光堅定:“既然他們不愿現(xiàn)身,那就逼他們現(xiàn)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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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洛陽某處深宅中,燭火幽暗,映照出一道瘦削身影。
“計劃再次失敗。”那人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安。
另一人靜靜坐著,手中把玩著一枚銅牌,神情莫測。
“失敗?”他輕笑一聲,目光幽深,“這只是開始罷了。”
他緩緩抬頭,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他們越是查得緊,就越容易落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