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微的身影如同被狂暴的夜雨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破碎門洞外翻滾的黑暗和令人心悸的死寂。
“馮保！”
唐昭和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瞬間劈開值房內凝固的空氣。她甚至沒有回頭，玄色的身影已經半轉，目光銳利如電，穿透搖曳燭光與濃重血腥，釘在剛剛掙扎著撐起半身的馮保身上。
“持我令牌！”她手一揚，一枚巴掌大小、通體玄黑、邊緣鑲著暗金夔龍紋的沉重令牌脫手飛出，帶著破風聲精準地砸向馮保！
馮保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入手冰涼沉重，那夔龍紋路硌在掌心，帶來一絲刺痛，卻也像是一針強心劑。他猛地挺直腰背，不顧身上傷口撕裂的劇痛，嘶聲道：“卑職在！”
“調動所有你能調動的人！金吾衛！京營！五城兵馬司！全部！”唐昭和語速快得驚人，每一個字都像急促的鼓點，敲打在瀕臨崩潰的時間線上，“不計代價！撲救東市火藥庫！撲滅西城永通倉油庫火勢！給我把連接各處的水道引火索，全部！隔絕！斬斷！能救下多少黎庶，就看你們能跑多快！”
“是！”馮保喉嚨滾動，將那股翻涌的血腥氣狠狠咽下，攥緊令牌的手指骨節發白。他猛地轉身，甚至顧不上行禮，拖著重傷的身軀，踉蹌卻無比決絕地撞開擋路的士兵，撲入門外潑天蓋地的雨幕之中，身影瞬間被黑暗吞沒。
“你！”唐昭和冰冷的目光倏然轉向離她最近、隸屬于刑部、此刻臉色煞白的一名校尉。那校尉被她目光一掃，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帶一半人手！”唐昭和的手指向地上劉瑾那尚有余溫、卻已徹底死透的臃腫尸體，以及縮在角落里抖如篩糠的幾個心腹太監，“立刻！將他們，還有值房內外所有劉瑾余孽，全部押入刑獄司黑獄！嚴加看管！沒有我的手令，一只蒼蠅也不準放進去！更不準任何人提審！違令者，格殺勿論！”
“遵…遵命！”校尉被那“格殺勿論”四個字激得頭皮發麻，猛地抱拳領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迅速點了幾名同樣隸屬于刑部的悍卒，動作粗暴地將那些嚇癱的太監拖死狗般拽起來，又分出幾人抬起劉瑾的尸體，在一陣壓抑的哭嚎和兵甲碰撞聲中，倉惶退出了這片血腥修羅場。
值房內瞬間空了大半，只剩下十余名隸屬于不同衙署、此刻卻都下意識以唐昭和為中心的精銳士兵。雨水順著破碎的門窗嘩嘩灌入，沖刷著地面粘稠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和潮濕泥土混合的死亡氣息。
唐昭和的目光掃過剩下的人。他們的臉上混雜著驚魂未定、茫然無措，但更多的是在連番劇變中被強行壓下的、屬于軍士的本能——服從強者，執行命令。
“其余人——”唐昭和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戰場上催動千軍萬馬的號角，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瞬間蓋過了屋外的風雨雷鳴，“隨我——”
她的身影已如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閃電，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決然地沖向那風雨飄搖的破碎大門！玄色的衣袍被狂風鼓蕩，獵獵作響，仿佛一面在深淵邊緣展開的戰旗，直指城北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赴玄真觀！斬斷主樞！”
吼聲在風雨中炸開，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志。剩下的士兵們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醒，瞬間爆發出低沉的應和，抄起兵刃，緊隨那道玄色的身影，一頭撞入狂暴的雨夜之中。
***
城北，玄真觀。
這座位于帝都地勢最高處、曾香火鼎盛的道觀，此刻在瓢潑大雨中顯得死寂而詭異。狂風撕扯著殘破的幡旗，發出嗚咽般的怪響。觀門洞開，如同巨獸張開的黑洞洞大口。門外，橫七豎八倒伏著幾具身穿“夜梟”丙組制式黑衣的尸體，鮮血混合著雨水，在泥濘的地面上蜿蜒流淌，又被新的雨點擊碎。
唐昭和的身影第一個沖至觀門前。她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地上同袍的遺骸，冰冷的目光如炬，瞬間掃過洞開的觀門和幽深的前殿。身后急促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迅速靠近，士兵們渾身濕透，圍攏過來，刀鋒在雨水中閃著寒光。
“五人一組！交叉搜索前殿、中殿、配殿！任何角落！發現異常，立刻示警！不得擅動！”唐昭和語速極快，命令清晰如刀劈斧鑿，“目標：地下密道入口！快！”
“是！”士兵們低吼應命，迅速分成幾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帶著十二萬分的警惕，撲入玄真觀幽深而破敗的殿堂之中。腳步聲、兵甲碰撞聲在空曠的道觀內回蕩，又被滂沱的雨聲掩蓋。
唐昭和沒有隨眾入殿。她孤身立于觀門前的石階上，任憑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頰，玄衣緊貼，勾勒出挺拔而緊繃的身姿。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羅盤，一寸寸掃視著整個道觀的環境——飛檐斗拱的陰影，庭院中傾倒的石碑，泥濘地面上的車轍和腳印痕跡……
《鬼谷子·反應》有云：“因其勢，利其導。”慕容梟選擇此處作為“火鳳”主樞機，絕非偶然！玄真觀地勢高聳，地下若有龐大空間，其結構承重必然特殊。觀內供奉三清，必有巨大的香爐鼎器，其位置…她目光猛地鎖定中殿方向！
《孫子兵法·九地》亦言：“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這玄真觀地下，就是慕容梟精心選擇的“爭地”！他要的不是簡單的爆炸，而是要利用這高處的地形和地下結構，引發一場撼動帝都地基、撕裂地脈的毀滅！
“小姐！”一名士兵從中殿狂奔而出，臉色在雨水中顯得更加慘白，聲音帶著驚駭，“中殿…三清像后！有…有密道！石板被炸開了！下面…下面全是…全是猛火油桶！味道沖得人睜不開眼！還有…還有引信在燒！滋滋響！”
引信在燒！滋滋響！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神經上！時間，真正到了以呼吸計數的地步！
唐昭和身形一晃，已如離弦之箭射入中殿！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硫磺和油脂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幾乎凝成實質。殿內光線昏暗，巨大的三清泥塑神像在陰影中顯得猙獰。神像背后，一塊厚重的青石板被炸得四分五裂，露出一個黑黢黢、向下傾斜的洞口。洞口邊緣，散落著幾片焦黑的布條和斷裂的兵刃——是“夜梟”丙組最后的痕跡。
她幾步搶到洞口邊緣，毫不猶豫地俯身向下望去。
一股更加濃烈灼熱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油味混合著塵土味猛地沖上鼻腔！洞口下方并非垂直，而是一條人工開鑿、斜向下的粗糙石階通道，深不見底。就在那通道入口下方不遠處的陰影里，一點微弱卻無比刺眼的橘紅色火星，正如同毒蛇的芯子，沿著一條浸透了油脂、比拇指還粗的引信索，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滋滋——”聲，堅定而冷酷地向下蔓延！那火星移動的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宣告終結的絕對意志！
火星移動的方向，就是毀滅的源頭！就是那足以引爆無數猛火油桶、撕裂大地的“樞機”所在！
“火把！”唐昭和厲喝，聲音在封閉的殿內激起回響。
立刻有士兵將幾支浸了松油、熊熊燃燒的火把遞了過來。跳躍的火光驅散了些許濃稠的黑暗，照亮了洞口附近粗糙的巖壁和向下延伸的石階。
唐昭和接過一支火把，毫不猶豫，一步便踏入了那向下傾斜、散發著濃烈死亡氣息的通道口！濕滑的苔蘚和碎石在腳下發出細微的聲響。火把的光芒在她身前搖曳，照亮前方數步，更遠處的黑暗依舊濃重如墨，仿佛巨獸的喉嚨，而那“滋滋”的催命之音，正從黑暗深處傳來，越來越清晰！
“跟上！”她頭也不回，聲音在狹窄的通道內顯得異常冷硬。
士兵們再無遲疑，紛紛點燃火把，咬緊牙關，一個接一個，緊隨那道玄色的身影，魚貫而入這通向地獄的甬道。火光在潮濕的巖壁上投下晃動不安的巨大影子，沉重的呼吸聲、兵甲摩擦聲、踩踏碎石聲，混合著那單調而恐怖的“滋滋”聲，構成了死亡通道的序曲。
通道傾斜向下，坡度陡峭，空氣混濁悶熱，濃烈的油味幾乎令人窒息。唐昭和步履如飛，火把高舉，銳利的目光掃過兩側巖壁和腳下的臺階。石階開鑿得極為粗糙，有明顯新近開鑿和搬運重物的痕跡，巖壁上甚至能看到被巨大油桶棱角刮擦出的深痕。
《資治通鑒》中無數關于前朝秘庫、地宮營造的記載在她腦中飛速閃過。如此龐大的地下空間，如此數量的猛火油桶運入，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慕容梟的布局，遠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早！這玄真觀，恐怕早已被滲透成了篩子！
“滋滋滋——”
那催命的火星在前方黑暗的拐角處一閃，又向下延伸。
通道并非筆直，在深入地下約十數丈后，出現了一個近乎直角的拐彎。拐過彎道，眼前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人工開鑿出的地下空間！空間呈不規則的圓形，穹頂高聳，支撐著巨大的石柱。而在這片廣闊空間的中央，景象讓緊隨唐昭和進入此地的所有士兵，瞬間血液凝固，頭皮炸開！
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這巨大地宮的一隅。
目光所及，密密麻麻！如同森林般排列著的，是無數巨大的、半人高的黑色陶甕！甕口被厚厚的油布和泥漿密封得嚴嚴實實。濃烈到令人眩暈的猛火油氣味，正是從這些沉默的巨甕中散發出來！它們如同沉睡的黑色惡魔，靜靜地蟄伏在這地底深處，等待著被喚醒，釋放出焚滅一切的烈焰！
數量之多，鋪滿了整個視野，一直延伸到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深處！何止數百？怕是上千之數！
而在這些沉默的油甕森林中央，矗立著一座用巨大條石壘砌而成的、如同小型祭壇般的石臺。石臺之上，一個由精鐵鑄造、結構極其復雜的機括裝置，正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幽光！那裝置的核心，是一組嵌套咬合的巨大齒輪，齒輪的中心，則是一個手臂粗細、深陷其中的金屬凹槽！一條比入口處那條粗壯數倍、浸透了油脂、如同巨蟒般的引信索，一端連接著外圍那“滋滋”燃燒的火星，另一端，則如同毒蛇歸巢，正正地插入那金屬凹槽之中！
“滋滋滋滋——”
那橘紅色的火星，沿著巨蟒般的引信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堅定地、無可阻擋地向著石臺上的金屬凹槽燃燒而去！
更令人心膽俱裂的是，在那石臺機括裝置的旁邊，還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一個身穿灰色道袍、身形枯瘦的老道士。他背對著入口，盤膝而坐，頭顱低垂，一動不動，仿佛入定。然而，在這修羅煉獄般的場景中，這“入定”的姿態，透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和詭異！
“樞…樞機…”一名士兵看著那燃燒逼近石臺的火星，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絕望的哭腔。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一點跳躍的、不斷縮短距離的橘紅火星！那火星每跳動一下，就仿佛在所有人的心臟上狠狠剜了一刀！時間，被壓縮到了極致！
唐昭和的目光卻如寒冰，瞬間從那燃燒的引信和老道士身上移開，掃向整個地宮空間。火光搖曳，照亮石臺后方巖壁——那里，赫然有著數條黑沉沉的、通往不同方向的巨大水道入口！粗大的鐵柵欄封著入口，但柵欄后的水道幽深，隱隱傳來水流奔涌之聲！
《孫子兵法·火攻》篇的文字在她腦中轟鳴：“行火必有因，煙火必素具…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慕容梟的“火鳳”，不僅是地面的引火索，更是要引燃這地宮中的油海，順著這些四通八達的地下水道，將毀滅的烈焰瞬間灌滿全城！而石臺上那復雜的機括，恐怕就是控制水道閘門和引爆的核心！一旦引信火星燃入凹槽，觸發機括，閘門大開，烈火涌入水道，再引爆這地下油海…整個帝都，將在頃刻間化為一片流動的火獄！
“滋——”
火星距離石臺金屬凹槽，已不足五尺！那滋滋聲如同死神的獰笑，在死寂的地宮中回蕩！
來不及了！
強沖過去剪斷引信？且不說那火星移動的速度和引信燃燒的不可預測性，單是那石臺旁盤膝而坐的枯槁老道，就散發著極度危險的氣息！那絕不是活人！更像是一具被精心布置的、守衛樞機的尸傀！貿然靠近，必遭其臨死反噬！
唐昭和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千鈞一發之際，她目光猛地掃過自己腳下！
濕滑！苔蘚！碎石！還有…因為眾人涌入而在地面積聚的、從引信索上滴落的粘稠油脂！
一個極其冒險、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成型！
“所有人！”唐昭和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地宮之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火把！扔向兩側油甕！遠離水道入口！快！”
命令突兀而匪夷所思！士兵們瞬間懵了！扔火把？點燃油甕？！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然而，唐昭和根本沒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在吼出命令的瞬間，她已做出了動作！她猛地將手中熊熊燃燒的火把，狠狠擲向自己右側一排密集的油甕！
“呼——！”
火把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眼的弧線，帶著呼嘯的風聲！
與此同時，她腳下猛地發力！身體如同蓄滿勁的強弓，玄色身影驟然向前方那燃燒的引信索撲去！但她的目標，不是引信本身！而是引信索下方、靠近石臺基座處，那一片因為油脂滴落和眾人踩踏而顯得格外濕滑泥濘的地面！
《鬼谷子·謀篇》的精髓在她身上展現：“謀莫難于周密…必先謀慮計定，而后行之以飛箝之術！”她要在引信火星燃入凹槽前的最后一剎，制造一場“意外”，一場足以短暫干擾那致命火星軌跡的“意外”！
“你干什么？！”士兵們驚駭欲絕的吼聲被淹沒在下一瞬間！
“轟——！！！”
唐昭和擲出的火把，精準地撞在了右側一排油甕上！密封的油布和泥漿瞬間被點燃！積聚在油甕口附近的油氣被明火引燃，發生了猛烈的爆燃！橘紅色的火球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驟然膨脹開來！熾熱的氣浪如同怒濤般向四周瘋狂席卷！
“啊——！”距離較近的幾名士兵猝不及防，被氣浪狠狠掀飛出去，慘叫著撞在巖壁上！
整個地宮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火光照得亮如白晝！無數油甕在火光中投下巨大而搖曳的陰影！
而就在這爆炸發生、火光乍起、氣浪翻滾的同一剎那！
唐昭和撲出的身體，借著爆炸沖擊波的推動，速度陡然再增！她如同一條貼著地面疾掠的玄蛇，精準無比地滑入引信索下方那片泥濘濕滑的區域！她的身體狠狠撞在地面，巨大的沖擊力讓她喉頭一甜，但她強忍著，借著滑行的慣性，一只包裹著冰冷鹿皮手套的手，如同毒龍出洞，快得帶起一片殘影，五指如鉤，狠狠地抓向引信索下方、緊貼石臺基座地面的一塊凸起的、棱角分明的尖銳巖石！
“嗤啦——！”
鋒利的巖石棱角瞬間割破了堅韌的鹿皮手套，深深切入掌心！劇痛傳來，鮮血瞬間涌出！
但唐昭和要的就是這股反作用力！她的身體借著這狠狠一抓的力道，滑行的軌跡猛地發生了微不可察卻極其關鍵的偏移！沾滿了污泥和油脂的靴底，帶著她全身的重量和滑行的巨大慣性，不偏不倚，狠狠地、擦著地面，碾過那條巨蟒般的引信索！正碾在那跳躍的橘紅色火星前方，不足半尺之處！
“噗嗤——！”
靴底與浸透了油脂的粗糲引信索劇烈摩擦！粘稠的油脂、濕滑的污泥、尖銳的砂石…被這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攪動、覆蓋！那跳躍著、執著前進的橘紅色火星，被這突如其來的、裹挾著污泥濁水的靴底，如同踩滅煙頭一般，狠狠碾過！
火星，猛地一暗！
那催命的“滋滋”聲，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地宮中只剩下油甕爆燃后發出的噼啪聲、火焰舔舐油布的呼呼聲，以及眾人粗重如牛的喘息和心跳聲。
引信索上，那代表著毀滅倒計時的橘紅色光點，消失了！只留下一段被污泥和油脂糊滿、還在冒著絲絲縷縷青煙的焦黑斷口！
成功了？！
士兵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絕境之中，竟被這匪夷所思的一腳…碾滅了？！
然而，唐昭和的心卻沉了下去！沒有絲毫慶幸！就在火星被碾滅、滋滋聲停止的同一瞬間，一股極其陰寒、帶著濃烈尸臭的勁風，如同跗骨之蛆，悄無聲息卻又快如鬼魅般，襲向她的后心！
是那個盤膝坐在石臺旁的老道士！
他動了！
不！不是動！他那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露出一張青黑僵硬、布滿尸斑的臉！空洞的眼窩里沒有眼珠，只有兩點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綠芒！他盤坐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線扯動，以一種違背人體結構的僵硬姿勢驟然彈起，枯瘦如同鳥爪、指甲烏黑發亮的手掌，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插唐昭和毫無防備的后背！
尸傀！而且是經過秘法煉制的、極其陰毒的守墓尸傀！它的目標只有一個——任何靠近樞機、妄圖阻止毀滅的人！火星熄滅，觸發了它最后的攻擊指令！
《孫子兵法·九變》言：“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唐昭和早有防備！她碾滅火星的瞬間，身體借著滑行的余勢和蹬踏地面的反作用力，毫不停留地向側面翻滾！動作迅捷如電！
“嗤——！”
烏黑的指甲幾乎是擦著她的玄色衣袍掠過，帶起幾縷斷裂的絲線！尸毒的氣息刺鼻！
唐昭和翻滾起身，半跪于地，右手掌心被巖石割破的傷口鮮血淋漓，滴滴答答落在泥濘的地面。她左手已閃電般從腰間一抹！
“鏘——！”
一聲清越如龍吟的劍鳴響徹地宮！寒光乍現！一泓秋水般的長劍已握在她手中！劍身狹長，鋒刃在跳躍的火光下流轉著森冷徹骨的殺意！
那尸傀一擊落空，似乎被激怒了。它僵硬地扭轉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兩點幽綠的鬼火死死鎖定了唐昭和。它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如同破舊的風箱，枯瘦的身體猛地一蹬地面，如同離弦的腐尸之箭，帶著濃烈的惡臭，再次撲殺過來！速度更快！爪風更厲！
“攔住它！”唐昭和厲喝，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她并未立刻迎擊，而是借勢向后急退兩步，目光如電，瞬間掃過石臺上那精鐵鑄造的機括裝置！火星已滅，但危機遠未解除！這尸傀必須清除，更要徹底毀掉這引爆全城的樞機！
“殺！”幾名反應過來的悍卒被眼前這非人的怪物激起了兇性，怒吼著揮刀撲上！刀光帶著風聲，狠狠斬向尸傀！
“鐺！鐺！鐺！”
金鐵交鳴之聲刺耳！士兵的鋼刀斬在尸傀枯瘦的手
臂和身軀上，竟爆出點點火星！如同砍中了堅韌的皮革包裹的朽木！巨大的反震之力讓士兵們虎口崩裂，鋼刀險些脫手！尸傀的動作只是微微一滯，烏黑的爪子反手一揮！
“噗嗤！”“呃啊——！”
一名士兵的胸膛如同紙糊般被輕易撕裂！鮮血和內臟碎片狂噴而出！慘叫聲戛然而止！
“用火！攻它關節！”唐昭和冷靜的聲音響起，如同定海神針。她看出這尸傀刀槍難入，唯有至陽至烈的火焰，或能克制其陰煞之氣！
立刻有士兵反應過來，將手中燃燒的火把狠狠擲向尸傀的膝蓋、肘關節等部位！
“呼！呼！”
火把砸在尸傀身上，火焰迅速沿著它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