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剛把中央美院的專業合格證復印件收好，門就被“砰”地一聲撞開了。舅舅趙建軍叼著煙，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煙灰掉在他那件皺巴巴的夾克上。

“聽說你拿到那個什么畫畫的證了？”他往沙發上一坐，二郎腿翹得老高，“我跟你說，那玩意兒沒用，浪費錢。”

蘇晚把復印件放進抽屜鎖好，轉身看著他：“舅舅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了？”趙建軍嗤笑一聲，噴出的煙圈飄到蘇晚面前，“你媽跟我說你想考那個什么美院？學費一年好幾萬吧？你家什么條件不知道？”

母親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臉色發白：“哥，晚晚她……”

“你閉嘴！”趙建軍瞪了母親一眼，“我跟我侄女說話呢。晚晚，聽舅舅的，別讀了。我托人給你找了個電子廠的活兒，包吃包住，一個月能掙三千多，不比你瞎畫強？”

蘇晚的指甲掐進掌心，前世就是這樣，舅舅也是用類似的說辭，半勸半逼地讓她輟了學。那時候母親哭著求她“為了這個家”，她咬著牙答應了，結果一輩子都困在流水線和家庭的瑣碎里。

“我不去。”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說什么？”趙建軍猛地坐直了，“翅膀硬了是吧？忘了你媽怎么辛辛苦苦供你上學的？現在該你報答家里了！你弟弟馬上要上高中，正等著錢買電腦呢！”

“我弟弟的學費我可以幫忙想辦法，但我不會輟學。”蘇晚走到抽屜前，重新打開，拿出那張復印件，“這是中央美院的專業合格證，只要文化課過線，我就能上。學費我自己掙，不用家里掏一分錢。”

她把復印件拍在茶幾上，“錄取通知書”幾個字格外顯眼。

趙建軍的眼睛瞪得滾圓，伸手拿起復印件，翻來覆去地看，像是在檢查真假。“這玩意兒能當飯吃？”他把復印件往桌上一摔，“我告訴你蘇晚，這事由不得你！要么去打工，要么我就天天來你家鬧，看你媽受得了受不了！”

“你敢！”蘇晚猛地提高了聲音，前世的怯懦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你要是再敢逼我，我就拿著你以前逼我媽寄錢的匯款單去派出所，告你敲詐勒索！”

趙建軍愣住了，他沒想到一向悶不吭聲的蘇晚敢這么跟他說話。

母親也愣了，手里的水果盤“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蘋果滾了一地。她看著蘇晚，眼神復雜，有驚訝，有心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

“你……你翅膀硬了！”趙建軍氣得臉通紅，指著蘇晚的鼻子，“行，你有種！我倒要看看你能蹦跶多久！”

他摔門而去，震得墻上的日歷都掉了下來。

蘇晚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母親蹲下去撿蘋果，肩膀微微發抖。

“媽，”蘇晚走過去，幫她一起撿，“對不起，又讓你為難了。”

母親搖搖頭，眼淚掉在蘋果上：“不怪你……是媽沒用，總讓你受委屈。”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晚晚，你想讀就去讀，媽支持你。錢不夠，媽再去多打幾份工，總能湊出來。”

蘇晚看著母親泛紅的眼眶，心里又酸又暖。她知道，母親心里的那道坎，終于開始松動了。

她撿起地上的復印件，輕輕撫平褶皺。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紙上，“中央美術學院”幾個字像是鍍上了一層金邊。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