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在胡同口的郵筒旁收到那封牛皮紙信封的。
當時她正背著畫板往畫室走,郵遞員喊住她:“蘇晚是吧?中央美院來的信。”
信封上印著“中央美術學院”的燙金字樣,邊角被風吹得微微卷起。蘇晚的手指剛觸到紙面,就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拆了三次才把封口拆開。
一張薄薄的合格證滑出來,照片上的她穿著高中校服,頭發扎得一絲不茍,眼神里帶著點怯生生的堅定。右下角蓋著鮮紅的公章,“專業合格”四個字像在發光。
她站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半分鐘,直到路過的大媽問“姑娘你咋了”,才猛地反應過來。
下一秒,蘇晚抱著合格證在胡同里跳了起來。她跳得很高,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畫板從肩上滑下來都沒察覺,帆布帶子在地上拖出一道淺痕。
陽光穿過胡同兩側的灰墻,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想起藝考那天,畫板背面貼著的全家福;想起母親說“砸鍋賣鐵也供”時泛紅的眼眶;想起繼父把修好的收音機遞給她時,那張寫著“加油”的便簽;想起陸知珩每天早上送來的熱包子,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鏡片……
這些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里轉,最后定格成此刻手里的合格證。
“小心點。”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蘇晚回頭,看到陸知珩站在不遠處,手里舉著一臺相機,鏡頭正對著她。
“你怎么在這?”她的聲音還有點發顫,臉頰因為激動泛著紅暈。
“剛從圖書館出來。”陸知珩放下相機,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合格證上,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恭喜。”
蘇晚這才發現,他的相機還開著,屏幕上是她剛才跳起來的樣子: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嘴角咧得很大,眼睛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你還拍。”她有點不好意思,想伸手去搶相機,又想起手里還捏著合格證,趕緊把兩手背到身后。
陸知珩卻把相機往她面前遞了遞:“拍得挺好的。”
蘇晚湊過去看,照片里的胡同灰撲撲的,墻皮都剝落了,可她站在中間,卻像渾身都在發光。她突然想起藝考時畫的那幅畫,畫里的光,原來真的照進了現實。
“什么時候回去?”陸知珩問。
“明天吧,”蘇晚把合格證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里,“得趕緊告訴家里。”
“我訂了后天的票。”陸知珩說,“一起?”
蘇晚抬頭看他,陽光剛好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她想起他陪她來BJ,想起他每天送來的熱包子,想起他剛才舉著相機時認真的樣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好啊。”她點點頭,聲音輕快得像踩著風。
往回走的時候,蘇晚把畫板重新背好,腳步都帶著雀躍。陸知珩跟在她旁邊,手里還拿著相機,偶爾舉起鏡頭,對著胡同里的老槐樹、斑駁的門墩、墻角曬太陽的貓拍兩張,卻沒再拍她。
可蘇晚知道,剛才那張照片,會像一顆種子,落在她心里,慢慢長出花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合格證,薄薄一張紙,卻重得像承載了她前半生所有的期盼。風吹過胡同,帶來遠處早點鋪的香氣,她深吸一口氣,覺得BJ的春天,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