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的廣播里傳來檢票的通知,帶著老式喇叭特有的沙沙聲。蘇晚拎著行李箱,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月臺上的家人,眼眶有點發熱。
母親把一個裝著煮雞蛋的網兜塞進她手里,反復叮囑:“到了BJ記得報平安,天冷了就加衣服,別總熬夜畫畫……”
“知道了媽。”蘇晚笑著點頭,把網兜放進包里,觸到里面一個硬紙筒——是她收拾好的畫具。
繼父站在一旁,手里還拎著個沉甸甸的蛇皮袋,里面是他連夜給她裝的家鄉特產。“缺錢了就跟家里說,別硬撐。”他說得有些笨拙,耳根微微發紅。
蘇明哲站在最后,個子已經躥得快趕上繼父了,卻還是一副少年模樣,別扭地別過頭:“姐,到了給我發個短信,我……我會好好學習的。”
蘇晚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等你考上BJ的大學,姐請你吃遍胡同里的小吃。”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沖過檢票口,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念念?”蘇晚愣了一下。
是鄰居家的念念,扎著蘇晚教她編的麻花辮,小臉跑得通紅,手里緊緊攥著什么。“姐姐!”她踮著腳朝蘇晚揮手,聲音帶著哭腔。
蘇晚跟家人打了聲招呼,快步走過去,蹲在欄桿外:“怎么跑來了?”
“我要送姐姐。”念念把小手從欄桿縫里伸過來,掌心躺著一幅畫,“這個給你。”
畫上是一個女孩,背著畫板,頭頂有一大片閃亮的星星,用蠟筆涂得五顏六色,邊緣還沾著點沒擦干凈的顏料。“奶奶說姐姐去BJ上大學了,”念念的眼淚掉在畫上,暈開一小片藍色,“姐姐要像星星一樣亮。”
蘇晚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軟。她想起第一次給念念編花頭繩時,女孩怯生生地不敢抬頭;想起指導她畫《我的姐姐》時,她一筆一劃認真的樣子;想起無數個放學后,女孩抱著畫本等在巷口的身影。
“姐姐會的。”蘇晚接過畫,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背包最里層,“等你長大,也來BJ看姐姐,好不好?”
念念用力點頭,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卻咧開嘴笑了:“好!我會好好學習,以后也考BJ的大學!”
“檢票了,晚晚。”母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蘇晚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念念,朝她揮揮手:“要好好吃飯,好好畫畫。”
“姐姐再見!”念念的聲音越來越遠。
走進車廂,蘇晚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坐下。火車開動時,她看見月臺上的家人還在揮手,念念小小的身影擠在中間,也用力揮著胳膊,像株努力生長的向日葵。
窗外的景物一點點后退,熟悉的街道、老舊的房屋、巷口那棵歪脖子樹……蘇晚拿出念念送的畫,重新展開。畫里的星星亮得晃眼,像無數雙期待的眼睛。
她想起母親塞在包里的煮雞蛋,想起繼父沉甸甸的特產袋,想起蘇明哲別扭的關心,想起夏曉語昨天送來的筆記本(扉頁寫著“等我”),想起陸知珩發來的短信(“下火車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這些細碎的溫暖,像畫里的星星,照亮了她即將踏上的路。
火車加速駛離站臺,城市的輪廓漸漸模糊。蘇晚把畫平鋪在小桌板上,從背包里拿出畫筆,在畫的空白處,輕輕添了一顆小小的、正在發光的星星。
她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就像念念說的,從今天起,她要像星星一樣,在更廣闊的天空里,努力發光。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陸知珩發來的:“火車開了嗎?”
蘇晚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指尖在屏幕上敲下:“開了,正在往BJ去。”
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畫上,落在她的手背上,暖融融的,像有無限的可能在悄悄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