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的初雪來得悄無聲息。
蘇晚早上推開畫室的門時,整片天空都是鉛灰色的,細碎的雪粒打著旋兒落下來,落在窗臺上,瞬間化成一小片濕痕。她呵出一團白氣,正彎腰去撿被風吹落在地的畫紙,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早。”
陸知珩的聲音帶著清晨特有的微啞,蘇晚回頭時,看見他站在廊下,深色的羽絨服領口落了層薄薄的雪,手里還拿著兩本用塑料袋包好的書,顯然是怕被雪打濕。
自跨年夜那天起,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面。
那聲“我喜歡你”像顆投入深湖的石子,在蘇晚心里漾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漣漪。她不是沒有察覺他的心意,只是當那份心意被清晰地說出口時,她還是亂了陣腳,連一句完整的回應都沒能給出。
“早。”蘇晚的指尖有些涼,下意識地攥緊了手里的畫紙。
陸知珩走近幾步,把其中一本包好的書遞給她:“你上次說想看的畫冊,圖書館借到了。”
書的封面隔著塑料袋傳來微涼的觸感,蘇晚接過來,低聲道了謝。雪下得密了些,落在兩人的發梢和肩頭,空氣里彌漫著雪特有的清冽氣息。
“跨年那天,”陸知珩忽然開口,目光落在她被凍得微紅的鼻尖上,語氣比平時更輕,“嚇到你了?”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尖。雪地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白,她的帆布鞋踩在上面,留下小小的腳印。
“沒有。”她小聲說,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畫室里的暖氣順著門縫溜出來,在腳邊形成一小片溫暖的區域。蘇晚能感覺到陸知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帶著些不確定,還有些她讀不懂的期待。
她想起高中時那張印著公式的紙巾,想起圖書館里交疊的手背上的陽光,想起每周三食堂里多出的那份糖醋里脊,想起畫展角落里他說“這畫里有光”……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此刻像雪片一樣,一片一片落在記憶里,拼湊出清晰的輪廓。
原來有些陪伴,早已是習慣。
“陸知珩,”蘇晚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雪粒落在她的睫毛上,有些癢,“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陸知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雪光映亮的星辰。他幾乎是立刻點頭,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算數,一直都算。”
蘇晚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看著他眼底的認真,忽然笑了。她往前邁了一小步,站到他面前,雪地里的腳印并排挨在一起。
“那我也是。”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陸知珩耳里,“我也是,喜歡你很久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陸知珩的睫毛顫了顫。他伸出手,遲疑了一下,最終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很涼,他的掌心卻很暖,像是帶著能融化冰雪的溫度。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初雪的清晨里,任由雪花落在發間。陸知珩的手指微微用力,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去畫室吧,”他低聲說,拉著她往畫室走,“外面冷。”
蘇晚被他牽著,一步一步踩在雪地上,留下兩串并排的腳印,深深淺淺,卻緊緊依偎著。她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也沒有那么冷了。
畫室里的暖氣很足,陸知珩松開她的手,轉身去關窗。陽光透過云層,在雪地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柔和了他的輪廓。
蘇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上面仿佛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走到畫架前,拿起畫筆,筆尖落在畫紙上時,卻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也許從今天起,畫里的光,又多了一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