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小鎮
傍晚時分,小鎮上飯香四溢,巷道里幾個婦女在茶余飯后聊天。
前天的時候,鎮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怪異的人,怎么說呢,是一個來自南疆的女子,穿著與中原地區的人截然不同,瞳色異于中原人。這女子生來漂亮,但是來得詭異,沒人知道她怎么來的,而且看起來有些癡癡傻傻的,像是中了邪,嘴里一直在念叨著什么,卻沒人聽得見。
女子清冷的容貌與小鎮格格不入,遺世獨立,可惜來路不明,鎮上的男人們垂涎美貌的同時又有幾分害怕,大家都在觀望著。女子這兩天都睡在衙門的門口,離著官府近,依舊有幾個男人深夜里試圖靠近這女子,第二天總會看見幾個糙漢口吐白沫,躺在府衙門口。
今天聽說這女子直接進了小鎮的后山,后山多迷霧,也多毒瘴,還有很多飛禽走獸,獵戶進山都是結伴而行,多半這女子要在后山上送命,婦女們有些惋惜。
這天色漸漸深了,后山的霧氣更重了些。女子搖搖晃晃,走到了半山腰,嘴里喃喃。
月亮已經升起,周邊一片寂靜,除了蟲鳴鳥叫,偶爾有幾聲狼嚎。
女子光著腳走過雜草叢,衣服被灌木刮扯成一條條的,身上還有很多傷痕,但是這女子仿佛不知道疼痛般繼續前行。不知道過了多久,月亮已經升到半空,月色皎潔,整個后山都被籠罩在銀色的微光中,最高的山上仿佛站著一個人,那人就立在樹冠上,山頂上的風很大,樹葉沙沙作響,一身白衣隨風搖曳。
“來了。”
淡淡的一聲,女子聞聲抬頭看見在樹冠上的人,沒有任何表情,作了一個揖。
瞬時白衣男子便站到了女子的身邊。
“關玉,怎么回事,這么慢,還衣衫不整的?”
白衣男子低頭觀察了一下女子,挑了一下眉,明顯有些不悅,因為他發現女子被挑斷了手筋,身上肋骨也斷了。
“遇襲了?”肯定是之前那些魔界的人干的,手段狠辣,一點都不手下留情。又要耗費靈力修復了。
關玉臉上并無波瀾,但是在白衣男子看來應該是委屈的。轉過身去沒再看關玉。抬頭看了一眼月亮。
午夜時分,馬上門就要開了,回去再給你好好看看。
后山上的風越來越大,攪動著樹枝,樹葉被吹起形成一團,向著谷底呈旋渦盤旋。旋渦的中心泛起白光,越來越刺眼,白洞越來越大,這風也吹得更強勁了,白洞仿佛可以吸納一切,被風吹起的樹葉盡數收入洞中。男子的臉上也松懈了下來,終于等到開門了,整整百年,都已經等了百年了。
白衣男子剛想起身躍進旋渦中心,轉眼看了一眼關玉,便輕扶著關玉往下縱身一躍,跳進了白色洞口,沒入洞口那一瞬間洞口關閉,一切回歸平靜,月亮懸空,鳥叫蟬鳴聲依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翌日,村口的婦女惶惶。
“哎,昨晚好大一陣風啊。”
“對啊,就一陣,詭異得很吶,聽說在山頂上還發現了兩具尸體。”
“是之前那個女子嗎,不是,是兩具男尸,而且面生得很。但是身上的衣服和面孔都和兩天前的女子很相似,像是一個地方來的。”
“聽獵戶說,那兩具尸體全身有很多刀傷,沒有一處好皮,不知道是招了什么人。”
“啊,會不會之后都不太平啊,最近都是來了什么人啊,晚上還是不要出門的好,小心著些。”
小鎮上沒有人知道白衣男子的存在,對鬼門關的存在更是不知。
小鎮的白洞正是鬼門關的入口,雖然每年各地鬼門關都會開一個小口,但因為有鬼差看管著,只有鬼可以出入。一百年一次鬼門關大開,鬼物四起,偶有鬼門關疏于看管,才可以進活物。
“為了你啊,我真是煞費苦心。”白衣男子輕輕指了一下關玉的腦門。
鬼門關內或許有關玉的魂。等了一百年就是為了找回關玉的靈魂。
男子叫做玄元,在六界之中可以自由穿行,沒有人知道他的來路。關玉是他的傀儡,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只會聽命令,不會說話,不會交流,沒有意識。白衣男子一直都是在自言自語,大概是這幾千年來獨來獨往,自從關玉在身邊之后就開始對著她說話,即便沒有回應,卻也聊勝于無。百年間,玄元帶著關玉行走江湖,游山玩水,品鑒天下名品小吃,在各地游走也是為了給關玉找回魂魄,但玄元尋遍人界都沒有任何線索。
通常人死后魂魄會收入冥界,喝下孟婆湯進入六道輪回。或許關玉的魂在冥界。就這樣玄元等來了鬼門關大開的日子,來到了來福小鎮,且進入了冥界。
鬼門關內,冥界
關玉就坐在黑潭岸邊上,披著玄元的外袍,玄元清瘦的身影站在她身邊。他們前面是一望無際的黑潭水,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物,黑暗盡收眼底。關玉身上的傷已經被玄元治好,靠近黑水散發的霧氣,皮肉開始被腐蝕,玄元一把抱起關玉。
“倒是忘記了你還是肉體凡胎。”
隨后玄元攏著關玉遠離了黑潭,在人界,關玉還可以自由活動,但是在這鬼界,關玉很可能保不住肉身,即便找回魂魄,也無處安置。還是讓關玉不要離開自己的視線了。玄元捻了訣,隨后關玉的腳上就恢復如初,肌膚光潔如新。
身邊的鬼越走越快,看來是人界快天亮了。大概這邊會消停一點,沒有那么多鬼差看著。
玄元和關玉隱了身,慢慢行走在橋上。
玄元讓關玉拉著他的衣袖,不能讓關玉離他太遠。關玉沒有意識也沒有知覺,受傷了也不會喊疼,關玉的肉身明明很是脆弱,
自從見到關玉就是一個神智渙散的尸體,但是玄元看著關玉的骨骼清奇,還有一絲絲靈氣,或許還有救活的可能,于是玄元試過修改關玉的命元,但是即使這樣救回來了,關玉沒有任何意識,卻可以聽懂人話,像是一個傀儡,不知道關玉經歷過什么,竟沒有魂。
關玉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南疆的裝束,而是一身黑紅色的衣裙,這樣的衣裙襯得她的臉勝似玉脂,紅色的底衫映照在臉上似乎有了一些些血色,仿佛活了過來。玄元依舊是一身白衣,不染半分塵埃,臉色淡然,面對前方的未知,沒有絲毫畏懼。玄元是第一次進這鬼門關,這里是他從未踏足的地界,未來將會發生什么,饒是上天入地,去過那么多地方的他也無法知曉。只是聽說這鬼門關過后就是冥界,這冥界與人界邊界劃分甚嚴,大抵也只有鬼門關這一個通道口了吧,進入冥界后,一切看命。
玄元帶著關玉繼續前行,周邊的氣溫越來越低,冷意直擊靈魂,玄元一直在用靈力抵擋寒意。前方一片漆黑,是無邊的黑暗,只可以看到一隊看不到盡頭的亡魂在不停前行,亡魂跟隨鬼差,似乎都是去往一個目的地。雖然周圍漆黑,但行走在奈何橋上卻可以看到無底深淵,忘川河的水都流下這個無底深淵,深淵里聽不到水流的聲音戛然而止,奈何橋就在這個無底深淵之上,忘川河的盡頭,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灰飛煙滅。
遇見關玉之前的玄玉,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也許是百萬年,甚至萬萬年來孤身一人,經歷過世間沉浮,感受過七情六欲,有圓滿的,也有缺憾的,只是這一切都是過眼云煙,他早已經在對這塵世沒有任何留戀,生死也早已置之度外,玄元心里早已經如同一灘死水,對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欲望和興趣,只是他還是想要找回關玉的魂魄,關玉在六界之中隨處飄蕩的靈魂應該是像他一樣孤寂的吧,另一種意義上關玉是他的同伴,只這一件,其他也沒有任何想做的事情了,這更像是玄元活在這世上的唯一信念,只有這一件事讓玄元泛起一絲期待。
“跟緊”玄元拉起關玉牽著衣襟的手,抓著手腕,觸感還是那么冰涼,一點溫度都沒有,甚至因為這鬼門關的寒意,涼意有些刺骨。關玉的手腕很細,細到感覺用力握緊就會斷,關玉很白,平添了幾分清冷,看著關玉的手腕,玄元忽地覺得自己有些冒昧,雖然關玉沒有任何意識,但是玄元依舊待關玉如同活人一般,絲毫不會怠慢關玉,從沒有過逾越的行為。
昨天是個意外,本來在邊城上歇腳,卻碰上了來自魔界的人,這幾百年來,想要搶奪玄元身上印天封印的魔界人太多。玄元讓關玉先到鬼門關等他,不料關玉身上的玄元的氣息還是讓魔界的人發現,還好關玉身上有諸多防御法寶,不然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到鬼門關。關玉還有玄元身上的靈氣,到最后關頭將傷害轉移到他身上,玄元總歸是不會讓關玉身隕的。
玄元來自天界,自然有很多防御法寶,但具體的身份沒有人知道,天界多散仙,但是被魔界追殺,在六界之中少有,但是魔界一般奈何不了玄元,玄元似乎也沒有對這件事情很頭疼,一般能躲則躲,不能躲,也會隨便應付一下,在人界的玄元已經非常收斂了,沒有鬧出很大的動靜,魔界的人追逐了幾百年似乎也沒有真的想要殺他,玄元也樂在其中。
走過漫長的道路,穿過忘川河,踏過奈何橋,之后是一片火海,這火焰比人都高,與忘川河的寒冰相比,這里炙熱得像是要將人烤干,諸多鬼魂因為炙烤,難受得不斷扭曲身體,兩邊引路的鬼差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火爐,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踏足熔焰。玄元的外袍能抵御外界的極端溫變,關玉現在還可以行走自如,玄元用靈力層層包裹住兩人維系著正常體溫,以免受到灼燒。
“關玉,你還好嗎?”
玄元拉著關玉靠近了些。關玉喃喃,聲音很輕,很溫柔,盡管發出的聲音組不成句,玄元就當她回應了。
村莊外一切恢復正常,炊煙照舊,寂靜的山林里偶爾傳出幾聲鳥叫聲。鬼門關外的魔界遺骸在天亮后不久就已經消失殆盡,看見尸體的獵戶和村莊里面的人仿佛不記得這件事,誰也沒有再提及過。
已經過去兩天了,玄元和關玉走了整整兩天,這兩天里經歷了嚴寒和炙熱的折磨,現在到了一個極為細長的黑暗峽谷中,這個峽谷是由成千上萬的骷髏堆積成的,紅色的月光從峽谷的一線天中投下,映照在一張張猙獰的骸骨上,骸骨泛著妖冶紅光的同時又漆黑漆黑的,透著黑煙,真是可怖。
還好關玉現在沒有意識,要是有意識估計會被嚇死。玄元依舊牽著關玉的手,但是玄元沒有意識到關玉的手越來透,仿佛快消失一般,到底還是一個凡人之軀,冥界的陣法會不斷吸食活物的壽元,尤其是人,到最后連軀體也會消散,雖然關玉沒有靈魂但是同樣遭不住冥界的強大陣法。
許久前方有了光亮,快到峽谷出口處,玄元拉近關玉,看到關玉透明的身體,這才發現不對勁。玄元已經用靈氣包裹住兩人,又在關玉身上披上了自己的外袍,還是出現意外,玄元有些懊惱,早知如此當場就把關玉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自己獨闖鬼門關,不必害她受苦。
出了峽谷,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無底洞,與之前的忘川盡頭不同,這個無底洞壁上有很多個門,每個門都發出不同的光亮,烏壓壓的蝙蝠倒掛在門洞旁邊,竟看不清壁石,鬼差帶著一眾鬼魂前仆后繼跳了下去,像是早已經分配好的,鬼魂向各個門洞分散而開,應是每只鬼都有自己的歸處。玄元思索了一番,這或許可以找到關玉的魂。玄元帶著關玉縱身一躍,從洞底處忽地光柱直擊玄元,洞口也如白晝。
不好,這里好像不允許除鬼魂之外的東西進入。光柱險些將玄元擊穿,玄元攬起關玉往后瞬移,光柱將頂上擊出一個洞,飛石不斷往下掉落,這陣仗驚醒了邊上的吸血蝙蝠。蝙蝠不斷朝著玄元和關玉涌來,玄元用玄冰一個個將蝙蝠擊落,蝙蝠瞬間化作一團煙霧,可惜這蝙蝠數量太多根本抵擋不住,增加護體靈力的同時,玄元念出口訣,大手一揮周邊的蝙蝠開始自燃,大片大片蝙蝠掉落。黑白無常和幾百名鬼差也火速趕到了,竟然有人闖入冥界,還到了這里無盡深淵。黑白無常饒是驚了一下,可是知道這里幾乎很少有活物可以踏足,“呦,還是一個青年男子。”白無常搖搖頭,又是一個癡情男子嗎,可惜了,還這么年輕。幾百名鬼差持著叉戟,往玄元身邊聚集,鋒利的三叉戟,精準地往玄元命穴刺去,都被玄元擋開,玄元拿出他的玄鐵飛劍,捻訣一劍封喉,幾下就把一波鬼差殺死,只是蝙蝠也在不斷朝著玄元攻擊,鬼差也是一波接著一波,還好玄元的實力在他們之上,不會輕易被傷到,就這樣玄元在無盡深淵里僵持了兩個時辰。
黑白無常倒是沒有動手。
白:“這人好像實力還不錯,竟可以殺掉這么多鬼差。哦,還可以在無盡深淵呆這么久,他身邊那個應該不是活物,可是又受到冥界法陣的影響,也是不簡單。”
黑:“那男子是神,且不是一個簡單的神。說實話已經很久沒有神闖進冥界了,好像萬年前有一個吧。他身邊那個女子應該是魔界的。”
白:“不對,她明明是肉體凡胎。”
黑:“你沒看到她身上的絲絲紅光靈氣。只是,這人大概是被人拿走了魂魄,而且被厲害的陣法封印住了。”
白無常愣了一下:“你這么一說好像我們這里確實有一個魂魄被陣法封印。難不成…之前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錯,生死不入輪回。”
黑:“別瞎說。”
白:“那我們打還是不打,好像打不過誒。”
黑:“他單手搏斗,還帶著一個女子,我們還有兩個人,他未必有勝算。打,不然不入輪回的是我們了。”
黑白無常加入鬼差,施展出的黑白寬繩將玄元圍住并不斷纏繞,直到沒有縫隙,牢牢將玄元桎梏在一個球狀牢籠里,玄元用靈氣抵御才不至于被束縛住手腳。他必須盡快找到魂魄,不能再耗太久了。已經僵持了三天,體力也快撐不住了。
玄元用飛劍飛速割裂黑白繩索,不斷尋找突破口,但是每劃過一次就會出現開口,但黑白繩索也會迅速填補上空缺,不留一絲余地。
但通過劃出開口,可以看到無盡深淵的門洞,尋找洞口找到魂魄才是玄元此行目的。只是這無盡深淵到底哪個才可以找到關玉的魂魄,嘗試了幾十次之后,觀察了幾十個門洞后,玄元發現身后下方有一個微微泛著紅光的洞口,那紅光和關玉身上的極像,玄元不確定,但是只能一搏。飛劍加速撕裂桎梏,試圖扯出一個更大的開口,終于,雖只一瞬,但打開裂縫的同時玄元閃現到洞口處,黑白無常立即反應過來,緊追其后。
玄元義無反顧地往里面飛馳,身邊的關玉越來越虛弱,根本站不起來,玄元打橫抱著關玉,以飛快的速度向著洞內中心飛去,黑白無常在洞口附近被玄元用巨石堵住,無奈折返。
洞口內還是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靈氣散發的微弱光亮。
“你沒事吧,關玉。”
雖然關玉不會說話,但玄元只是為了安慰自己,默默抱緊了關玉。
半天的時間,玄元終于到了一片寬闊的地方,這里是一片海,黑色的海,靜如死水一般,這里很安靜,玄元終于松了一口氣。在海上中心有一個巨大的石碑,向上望去如同一座大山,石碑上是一道道金光符文,一道鎖鏈一圈圈纏繞在石碑上,甚至鎖鏈上都有符紙,符紙有破損,而且似乎塵封了許久,面對這樣的桎梏,逃離難比登天,而且周圍死一般寂靜,無法想象這里封印的人會有多孤獨。
沒錯,這封印的就是關玉的魂魄。
來不及休息,帶上關玉,玄元直直往前,海上突然波濤翻涌,黑色的海水濺起,衣服被腐蝕掉一大片,和黑潭水一樣,偏偏這里被法力壓制飛不高,海水有一股吸力,死死將玄元往下拖拽,外界的人在冥界這里處處都是死路,玄元幾乎用盡靈力維系飛行的狀態。
你的魂魄可真難找回來,醒了記得補償我。
才往前一段,海里鉆出三頭巨型黑蛟龍,沒想到這短短的一段路,有那么多障礙在等著他,蛟龍的實力雖然不在他之上,但是這里有三條,自己也經過前面幾天的打斗,體力有些不支,還要分神對抗黑海的吸力,這確實有點難辦,現在玄元只能盡量躲避蛟龍,不能直接迎戰。
蛟龍鎖定玄元,不斷對玄元進行絞殺,玄元以矯健的身法躲避著蛟龍,但是距離海面越來越近,石碑就在前面,如果不直接殺死這蛟龍,就算到了石碑也搶不回魂魄,蛟龍喜食魂魄,特別是靈力強盛的魂魄,玄元努力搜尋著自己的記憶,突然想到了之前在人間游玩的時候偶然收集到的魔界的靈獸頭骨,這上面還附著了靈獸的魂魄,或許可以引開它們。玄元將靈獸的頭骨擲出,蛟龍聞到味道,立刻追逐而去,而后在蛟龍吞下頭骨那一剎巨大的爆裂聲響徹冥界,蛟龍倒下在海上激起一陣巨浪。
玄元奮力奔向石碑,石碑外面有一層陣法,根本無法靠近,在嘗試了多種術法后仍無法打開封印。玄元只能重拳敲擊陣法,試圖擊破障礙,還是沒用,陣法堅不可摧。難道真的取不回魂魄了嗎?
或許從一開始救關玉就是錯的。或許本就不應該對這世間的事插手,又或者本就不該有任何期待。
明明只差一步,解開封印,就可以···玄元突然想起師傅說過,他身上的印天封印可以解除一切陣法,玄元顧不得那么多,捻訣將自己的精血悉數投入陣法中,原本牢固的陣法好像開始有些松動,玄元仿佛看到了希望,不斷往陣法中置入自己的精血,最后幾乎消耗了半數精血,終于融出一個洞來,玄元帶著關玉進入陣法內。
玄元低頭看了一眼懷里的關玉,愣了一下,關玉那半透明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動靜了,就算玄元喊關玉,也沒有任何反應。玄元終于有些慌了,眉頭緊皺:
“不要消失,再撐一下,馬上就可以活過來了。再撐一下,好嗎”
其實玄元自己也快要撐不住了,他抱著關玉,一步一步走向被封印的魂魄。那魂魄泛著紅光,近距離下,玄元才知道,魂魄有被人修復的跡象,說明曾經這魂魄經歷過破碎的過程。
玄元低頭看了一眼關玉,將她放在魂魄身邊,不知道是魂魄進入了關玉身體還是關玉身上的一絲靈氣進入魂魄中,魂魄的裂縫被修復,關玉恢復了實體的狀態,半透明的癥狀消失,魂魄和肉體融合。但是現在是關玉被鎮壓在石碑中,被符文和鎖鏈桎梏住。
關玉只是從一個牢籠進入另一個牢籠里,還是沒有得到解脫。玄元有些虛弱,但嘴角扯住一抹笑,嘆了一口氣,隨后將自己另一半精血盡數注入石碑的封印中,他身上的印天封印的印記越來越淡,直至消失,來自冥界寒意的沖擊越來越明顯。最后,玄元看著鎖鏈一點一點松開,在來時的方向,黑白無常帶著更多的鬼差過來了,原來海上的蛟龍不止三條。從黑白無常的身后走出一個身材魁梧,帶著官帽的男子。
“判官嗎?”
玄元來不及想那么多,在關玉解開封印的那一刻,接住了關玉。關玉還在沉睡中,開始有了氣息,應該是活著的。
玄元松了一口氣。
……
五天后,玄元不記得怎么將關玉帶出來的,只記得血光盡收眼底,三十多把飛劍與叉戟的刀光劍影幾乎閃得玄元睜不開眼。與黑白無常,判官的對決更是將玄元的全身修為散盡,玄元的仙身和魂魄受到重創。
走出鬼門關時是黑夜,下著雨,狂風四起,電閃雷鳴,玄元白色的衣服上都是血跡和黑色的灰燼,皮膚被黑海里的水侵蝕,依稀可以看見森森白骨,凌亂的頭發顯得有些疲憊,體力不支的玄元跪倒在地。
玄元看著關玉的臉,笑著說,“我犧牲可大了,記得補償我……”
“你聽說了嗎,今天是賈公子的婚宴。”
“這陣仗可大了,這城里誰人不知,那新娘子好像是兩年前才出現在這里的,說是賈公子與她家有婚約在,便結了婚。”
“走,趕緊去瞧瞧,說不定可以蹭上一口喜酒喝。”
賈府里歡聲笑語,極為熱鬧。
……
女子和賈公子一起出去逛街,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行走。街上的新奇玩意近來越來越多,女子只顧著左顧右盼,卻不小心撞上一個人,這個人是玄元。
玄元定眼看了關玉一眼,這陌生又熟悉的臉,晃了神,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女子看眼前的男子盯著自己,一動不動,弄得她有些不自在,才疑惑道:“這位公子請問有事嗎……公子?”
“無事,不好意思,我眼睛不太好,太遠的地方看不清,方才撞到了姑娘。”
玄元沒有說謊,黑海里的水飛濺到了眼睛,傷了眼,再難恢復。只關玉被玄元保護得好好的,毫發無損。
玄元俯身道了歉,眼里暗了下去。那心底許久沒動的湖水泛起一層漣漪之后又回歸綿長的平靜。
女子并沒有在意,越過玄元,和身邊的人繼續往前走去。
他好像找到了她,好像又沒有找到。
“往后……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玄元喃喃自語道。
玄元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