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狗兒嘴角噙笑,眼中藏著毒蛇般的光。
他仿佛已握住了命運(yùn)的咽喉。
“聽說這些權(quán)貴之家,只要看上眼的女子,便花大價錢買去,送進(jìn)宮里討皇帝歡心。”
“給多少錢?”梁碗兒追問。
“至少十萬錢,上等的開價更高。”孫狗兒答道。
“老天!這么多!”梁碗兒咋舌,腦袋輕搖。
“我一輩子也掙不了這些。”
兩人一唱一和,向金王孫拋出誘餌。
十萬錢——這數(shù)字如驚雷炸響在屋內(nèi)。
金王孫猛地挺直了腰板,雙眼放光。
“多少?”
孫狗兒重復(fù)一遍,語氣篤定:
“至少十萬錢。”
金王孫垂下頭,陷入沉思。
他的手指摳進(jìn)膝蓋,指甲幾乎嵌進(jìn)皮肉。
嘴角不斷抽搐,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
王娡坐在角落,死死攥住衣角。
她心中暗罵:
“豎子,一肚子裝的都是壞心思!”
但她轉(zhuǎn)念一想,或許這也是個機(jī)會——
若真能入宮,豈非脫此樊籠、跳出火坑的唯一生路?
說不定……她還能借鳳羽扶搖,踏上那條通往紫宸之路。
屋內(nèi)一時沉默。
只有屋外風(fēng)吹桑葉的沙沙聲。
孫狗兒試探地問:
“阿三,你愿不愿讓阿娡入宮?”
貪婪與現(xiàn)實(shí)的困境交織在金王孫心頭,他不得不做出抉擇。
那一筆巨款仿佛在他眼前晃動,像毒蛇纏繞著他的理智。
空氣凝固了。
沒有人說話,仿佛都在等待一個判決。
金王孫低頭坐著,雙手緊握,指節(jié)發(fā)白。
他額頭滲出細(xì)汗,呼吸粗重,整個人像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
他緩緩抬起頭,眼中翻涌著貪婪與遲疑。
王娡死死盯著他,目光里藏著祈求、憤怒與一絲幾不可察的期待。
她希望他尚存一點(diǎn)人性,哪怕只是一絲夫妻之情。
孫狗兒果然趁機(jī)壓上最后一根稻草:
“阿三,這可是難得的發(fā)財(cái)時機(jī)。”
梁碗兒也在旁低聲蠱惑:
“你有錢了,也能另娶一個老實(shí)本分的女人。”
金王孫的手指摳進(jìn)膝蓋,額角青筋暴起。
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像一頭困獸,在欲望與理智之間來回掙扎。
屋外桑葉沙沙作響,像是命運(yùn)的嘆息。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聲音低沉卻堅(jiān)定:
“不行。”
金王孫斷然拒絕送王娡入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孫狗兒與梁碗兒面面相覷,沒想到如此誘人的條件,竟未能打動金王孫。
王娡心頭竟泛起一絲莫名的失落。
她本以為他會答應(yīng)——那樣,她就能離開這個牢籠。
可那口氣終究還是松了下來——至少,他還未將她當(dāng)作一件任人估價的器物。
孫狗兒不甘心地追問:
“為何不行?”
金王孫皺眉思索片刻,答道:
“阿娡是良人,不是奴籍。私賣良人是要充軍做苦役的。你們二人牽扯其中,也脫不了干系。”
“呵呵!”孫狗兒嗤笑一聲,“阿三,你真是少見多怪!平民百姓賣人,叫私販人口。但權(quán)貴之家卻有門道。”
“什么門道?”金王孫追問。
“權(quán)貴之家往宮中送的是良人,不是奴婢。所以不說買。”孫狗兒解釋。
“不買怎么給錢?”金王孫不解。
“人家讓你自愿跟他走,給的錢說是酬金。”孫狗兒繼續(xù)說道。
金王孫恍然大悟。
“哦,原來如此。”
孫狗兒急切地問:
“如此,你可答應(yīng)?”
金王孫卻仍搖頭。
“還是不行。”
孫狗兒有點(diǎn)失去了耐心:
“怎么還不行?不行就算了,梁碗兒,我們走。”
梁碗兒攔住他,勸道:
“別急,聽阿三怎么說。”
金王孫遲疑道:
“要是阿父知道,豈不要打死我?”
梁碗兒輕聲道:
“阿三,你以為金叔會喜歡她這樣什么活計(jì)都不會做的兒婦?”
孫狗兒跟著幫腔:
“等生米做成熟飯,金叔會不喜歡十萬錢?”
金王孫有些心動,只是還有些猶豫。
王娡見梁碗兒、孫狗兒一唱一和,心中在想,是不是該將母親的事告訴他們,說不定可以解除當(dāng)下的厄困。
終于,金王孫松了口:
“只是這事要悄悄進(jìn)行。”
王娡一聽怒火攻心,脫口而出:
“你敢?就不怕我母家找你要人?”
“你母家?”孫狗兒冷笑,“他怕你母家?你母親改嫁,兄長門戶都立不起來,還能將阿三怎樣?”
王娡聽孫狗兒詆毀她母親和兄長,不禁心生惱怒,鳳目圓睜,便嗆了回去:
“你胡說!”
孫狗兒發(fā)覺自己說漏了嘴,忙向王娡道歉:
“對不起阿娡,是我不會說話。”
王娡懶得理他,也不再吱聲。
金王孫則壯起了膽子:
“別聽她的,這事我做主。”
到了這時,王娡覺得,再不將母親的事說出來,她已難逃被賣的命運(yùn)。
但如果說后父是“右更”太過張揚(yáng),于是說道:
“我后父的爵位可是‘不更’。”
她精通詩書禮儀,自然懂得漢朝二十級爵位的差別。
四級曰“不更”,比里正還高一級;十二、十三、十四分別為左更、中更、右更,皆屬權(quán)貴階層。
可即便如此,若真是“不更”之家,興仁里的里正也該對她高看一眼。
“什么更?”孫狗兒追問。
王娡瞪著一雙鳳眼,似有所恃:
“不更!”
金王孫大字不識一個,根本不知“不更”意味著什么。
他鄙夷地看著王娡:
“賤人,不更又怎的?要是真有權(quán)勢,為何不管你?”
金王孫這一問,王娡心頭泛起一絲委屈與怨懟。
難道母親真忍心,讓她在這窮困之地受盡欺凌?
但如今,母親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
她想即刻見到母親,聽她說一下今后的路該怎么走。
但是她又怕金王孫不讓她走,不讓她離開興仁里去探望母親。
她心中還有深深的憂慮:母親一直不來看她,是不是她過得也不好。
嫁到富貴之家的人,并不一定過得就幸福。
但她如今身處絕境,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她鼓起勇氣,驕傲地說:
“我后父姓田,就住在長陵。不信,你們可去打聽打聽。”
金王孫不知道深淺。
可梁碗兒是里正的侄兒,他知道“不更”,他惹不起。
屋內(nèi)恢復(fù)了安靜。
四個人心中都在默想著,如何利用這個突如其來,由王娡說出的消息。
這個消息對每個人都很重要。
它有可能打亂孫狗兒、梁碗兒的討債計(jì)劃,也可能是王娡一生命運(yùn)的轉(zhuǎn)機(jī)。
對金王孫來說,有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禍。
四個人都不說話,屋內(nèi)仿佛空無一人。
孫狗兒和梁碗兒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打破眼下的尷尬。
就在這時,孫狗兒眼中閃過一絲詭譎光芒。
他緩緩開口,語氣低沉:
“我有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