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兒見狀,心中驟然一沉。
仿佛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多年來的希望。
她低垂眼簾,神情黯然,連再問下去的勇氣都失去了。
堂中一時陷入沉默。
唯有窗外竹影婆娑,微風拂動簾幕。
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王娡卻始終神色淡然。
目光專注地看著許負,似乎已預感到她即將說出的話。
果然,許負緩緩開口,語重心長:
“夫人,天道難測,世事難料。老身雖能相人,卻不能窺探天子之心。”
她頓了頓,目光深遠,繼續說道:
“自古福貴多不同途。貴者未必得福。宮墻之內,爭斗不斷,人心難測。多少妙齡女子,進宮多年,終不得見天顏,郁郁而終。在外人看來她們尊貴無比,實則生不如死。”
說至此,她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哀傷,似是對往事的追憶,又似是對未來的憂慮。
堂中氣氛愈加沉重。
臧兒聽得心驚,眉頭緊蹙。
她原本一心想著讓女兒攀龍附鳳,卻從未深思宮中兇險。
如今想來,自己不過是將她從一個火坑拉出,又推入另一個更深的深淵。
她抬眼望向許負,眼中滿是擔憂:
“夫人,依您之見,小女今后該如何打算?”
許負輕嘆一聲,緩緩道:
“夫人,老身只能相人,不能相命。令女雖有至貴之相,但未來如何,還需看她自己的造化。”
她頓了頓,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回憶什么,最終緩緩補充:
“不過……若真要走這條路,便須慎選時機,更要有人引路扶持。否則,即便有命,也未必有運。”
說罷,她緩緩起身,走向窗邊,望著庭中那一株開得正盛的紫藤。
王娡隨著許負的目光移動,被那紫藤的美麗所吸引。
她也渴望著生命中,有一次屬于自己的綻放。
即使深宮之中再兇險,也好過在金家枯萎著死去。
隱約中,她聽到一聲嘆息。
瞥見許負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傷感,那傷感如同秋日的落葉,帶著一絲凄涼。
接著,許負向臧兒母女透露了一些宮中鮮為人知的秘密。
她緩緩開口,從惠帝張皇后說起。
聲音低緩,仿佛從歷史長河中傳來。
“張皇后乃呂太后之外孫女,當年經老身相看后入宮,彼時年僅十一,帶著懵懂與純真踏入那深宮之中。”
她頓了頓,目光幽深:
“惠帝駕崩之時,張皇后竟仍是處子之身。”
這話一出,堂中空氣仿佛凝固。
“后來朝廷重臣誅殺諸呂,擁立代王劉恒登基為帝,張皇后卻被幽閉于北宮長達二十載。三十七歲那年,她帶著滿心的遺憾與不甘,香消玉殞。”
說至此,許負指尖輕輕拂過窗欞,仿佛觸碰那段塵封的往事。
“那時的她,或許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呂后與劉恒之間權力博弈的犧牲品。”
許負微微蹙眉,言及如今的宮中,有幾個不解之謎。
“第一個不解之謎,便如同一團迷霧,讓人捉摸不透。”
她聲音漸低,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壓:
“當今皇帝劉恒為代王時,育有八子二女。前四個兒子皆為代王后所生,那時的竇皇后,還只是竇姬,生有二子一女。當今皇太子劉啟并非長子,排行第五。其余子女,皆是出身寒微的宮人所生。”
她停頓片刻,似在等待臧夫人、王娡理解她的話意,隨即拋出更驚人的事實:
“今上登基那年,代王后已然離世。離奇的是,今上登基不到兩月,代王后所生的四個兒子竟全部夭亡。劉啟從五皇子,一下子變為長子,順理成章地被立為皇太子。”
許負的目光如刀,直刺人心:
“最不可思議的是,從來沒有人問,也沒有人提及那四個兒子的死因。當時朝中傳言,說是有人在宮中動了手腳,但無人敢查。”
王娡已下意識攥緊衣袖。
許負繼續道:
“這第二個謎——”
她話音未落,王娡心中已隱隱不安。
“皇太子劉啟做事沖動,肆意任性。十二歲時便打死吳王太子劉賢,那血腥的一幕仿佛還在眼前;帶弟弟劉武駕車私闖宮門,無視宮規;還未大婚,便將坊間歌姬栗諾兒帶入宮中陪侍,行為荒唐至極。”
她語氣漸冷,仿佛在揭露一個無法言說的真相:
“皇帝不喜歡皇太子劉啟,最寵的是小兒子劉揖,特意讓當世奇才賈誼輔佐劉揖,望其能成大器。”
“當時劉揖為梁王,從封地回長安朝覲。讓人難以想象的是,劉揖竟然在長安墜馬而亡。”
“有人懷疑劉揖是為人所害,卻沒人敢去深究。”
“這第三個謎——今上登基之時,剛二十出頭。自登基之后,宮中嬪妃再無誕下一子半女。”
一樁樁,一件件說出來。
臧兒和王娡聽著,都不禁扼腕唏噓,有些不寒而栗。
她們原本對宮廷的瑰麗幻想,此刻被無情地撕裂開來,暴露出背后那森然可怖的真實面目。
臧兒臉色蒼白,緊緊握住王娡的手,仿佛想從女兒那里汲取一些勇氣。
她顫抖著聲音問道:
“許夫人,難道這宮中真的去不得嗎?”
許負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夫人,宮廷之深,非你所能想象。那里面的爭斗與陰謀,遠非外界所能比擬。然而,世事無絕對,希望總是有的。”
她話音未落,窗外的紫藤忽然被風吹亂。
王娡望著那搖曳的枝葉,仿佛看見命運的鎖鏈在糾纏。
許負頓了一頓,又繼續說:
“令女之相,貴不可言。然而,福禍相依,未來之路尚難預料。若要入宮,須得步步為營,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
王娡對深宮之中的陰森和冷酷充滿恐懼,仿佛那是一座無形的牢籠,一旦踏入,便再也無法逃脫。
然而,那一個個不解之謎,又令她心生好奇。
她心中暗想:
假如能夠入宮,或許她能夠破解這些不解之謎,找到真正的答案,揭開那神秘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