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純屬虛構]
意識像被撕碎的棉絮,一點點重新聚攏。
最先恢復的是嗅覺——霉味、消毒水、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然后是聽覺,遠處滴水的聲音規律得令人發狂。
我嘗試睜開眼,右眼率先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左眼卻被干涸的血跡黏住。
當視野終于清晰時,我看到自己坐在一張金屬椅子上,手腕和腳踝被醫用束縛帶固定,身上的白大褂不見了,只剩皺巴巴的襯衫和西褲。
地下室。
約二十平米,墻面是裸露的水泥,天花板上的LED燈管發出慘白的光。
左側有一張不銹鋼手術臺,器械托盤里整齊排列著解剖工具;右側是嵌入墻體的儲物柜,其中一個柜門微微敞開,露出里面標著化學符號的瓶子。
“醒了?”聲音從角落的陰影里傳來。
我艱難地轉頭,看到杜維明被綁在管道上,襯衫上滿是血跡,左眼腫得睜不開。
他的胸口微弱起伏,證明還活著。
“多久了?”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六小時...也許更久。”杜維明咳嗽著,嘴角滲出血絲。
“他給你注射的是獸用麻醉劑...劑量足夠放倒一匹馬?!?/p>
我試著活動手指,刺痛感說明血液循環沒有被完全阻斷。
這是個好消息——束縛帶沒有造成神經損傷。
我的目光掃過手術臺,鎖定在離我最近的一把骨鋸上。
如果能掙脫...
“別費勁了。”杜維明仿佛讀懂了我的心事。
“他計算過每個細節...包括你可能的逃脫方式?!?/p>
“祁臨去哪了?”
“取證?!倍啪S明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為了完成他的...杰作。”
一滴水從天花板落下,正好砸在我眉心。
冰冷的感覺讓我打了個激靈,記憶碎片突然拼合——太平間,麻醉針,祁臨手中的手術刀...
“他母親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壓低聲音,同時暗中用拇指摩擦束縛帶。
醫用塑料很結實,但長期使用會老化變脆。
杜維明的呼吸變得急促:“市立醫院...不只是販賣嬰兒信息...他們有個完整的器官販賣網絡。祁臨的母親...是麻醉科護士,意外發現了供體名單...”
“供體名單?”
“他們專門挑選...流浪漢、妓女、孤兒...”杜維明的聲音越來越弱,“偽造死亡證明...活體取器官...”
我的胃部一陣痙攣。
這解釋了箭毒蛙堿——快速致死且難以檢測的毒素。
但還有說不通的地方:“為什么你能逍遙法外這么多年?”
杜維明的獨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我負責...心理評估,判斷哪些'供體'的失蹤...不會引起關注。”
“后來...我開始為整個網絡成員...提供心理健康證明?!?/p>
右手的束縛帶發出了細微的撕裂聲。
我繼續不動聲色地摩擦:“名單上還有誰?”
“院長...外科主任...三名法官...五名警察...”
杜維明每說一個詞都像用盡全身力氣。
“還有...你父親?!?/p>
遠處滴水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楚。
我盯著杜維明腫脹的臉,確信自己聽錯了:“什么?”
“溫明遠教授...著名的毒理學家...”
杜維明艱難地吞咽。
“他研發了...毒素配方,用藍蝴蝶...做載體...”
我的手指僵住了。
父親?
那個總是泡在實驗室的書呆子?
記憶中的畫面突然扭曲——父親深夜回家的白大褂上偶爾沾著的藍色粉末;他禁止我進入的地下室;他“意外“死亡后,母親燒掉的所有研究筆記...
“不可能。”我自言自語道。
杜維明沒有反駁,只是艱難地抬起下巴,指向儲物柜:“最下層...祁臨留給你的...禮物?!?/p>
一滴汗順著我的太陽穴滑下。
如果父親真的參與其中,那么我的“審判“算什么?子承父業?這個念頭讓我差點嘔吐。
右手突然一松,束縛帶終于被磨斷了。
我保持姿勢不變,用右手慢慢去解左手束縛。
杜維明閉上眼睛,似乎已經耗盡了全部精力。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我低聲問。
“因為...”
杜維明的呼吸變得異常急促。
“你和我...都是他的復仇對象...但他對你...有特殊計劃...”
左手的束縛帶松開了。
我彎腰去解腳踝時,杜維明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口吐白沫。
“氰化物...”
他擠出最后一個詞。
“牙...齒...”
然后他慢慢的沉睡了過去。
我盯著他微微張開的嘴,看到一顆臼齒的異常反光——毒囊。
祁臨給了他一個體面的死法,這說不通。
腳踝的束縛帶比手腕的更緊。
我拖著椅子挪到手術臺邊,用手術刀割開塑料帶。
當終于站起來時,雙腿針刺般的疼痛讓我踉蹌了一下。
儲物柜最下層是一個金屬箱,指紋鎖。
我猶豫了一秒,將拇指按上去——鎖開了。
箱子里只有三樣東西:一份泛黃的病歷,一張照片,和一個注射器。
病歷上寫著“林柔”——祁臨母親的名字。
死亡原因一欄標注著“過敏性休克”,但附頁的血液檢測報告上有我父親的簽名,結論是“檢測到類箭毒蛙生物堿”。
照片上是年輕時的父親站在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中間,他們身后是市立醫院的老樓。
我認出了院長、杜維明,還有另外幾個我的“審判對象”。
父親手中拿著一個標本瓶,里面是藍蝴蝶。
注射器里是透明的液體,標簽上寫著“B-17”——我的藍蝴蝶毒素編號。
地下室的鐵門突然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我來不及思考,抓起骨鋸和手術刀閃到門后。
門開了,祁臨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手里拿著一個檔案袋。
我舉起骨鋸——
“我知道你醒了?!?/p>
祁臨頭也不回地說。
“放下武器,溫昱,如果我想殺你,你根本不會醒來。”
骨鋸懸在半空。
祁臨轉過身,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疲憊:“看到禮物了?”
“你母親的病歷是偽造的。”
我將骨鋸抵在他頸動脈上。
“我父親不可能參與謀殺?!?/p>
“不是謀殺,是滅口。”
祁臨平靜地說:“你父親一開始不知道毒素的用途,當他發現時...他們用你的安全威脅他繼續合作。”
骨鋸的鋸齒陷入祁臨的皮膚,一絲鮮血順著他的脖子流下。
他沒有退縮:“五年后,你父親試圖舉報,第二天就死于'車禍',你記得那天嗎?你十歲生日?!?/p>
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
生日蛋糕上的蠟燭,父親接電話時驟變的臉色,他說“我出去一下”時撫摸我頭發的力度...然后是刺耳的剎車聲和母親的尖叫。
“你怎么知道這些?”我的手開始顫抖。
“因為我母親死后,我父親調查了十年?!?/p>
祁臨從檔案袋抽出一沓文件。
“這是他留下的筆記,包括對你父親之死的懷疑?!?/p>
我松開骨鋸,接過文件。
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滿了名字、日期、證據線索。
在最后一頁,有一張我的童年照片,背面寫著:“溫明遠之子,關鍵證人?”
“你父親和我父親...是醫學院同學。”
祁臨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他們幾乎同時發現了真相,也幾乎同時被滅口?!?/p>
我跌坐在椅子上,頭腦一片混亂。
如果這是真的,那么我這些年的“審判“算什么?一場被精心引導的復仇?。?/p>
“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
“我需要確認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員?!?/p>
祁臨走向杜維明的尸體,熟練地檢查瞳孔:“你母親燒毀的研究筆記里,有完整的毒素配方?!?/p>
“而你...完美復現了它。”
“我不知道——”
“當然不知道?!?/p>
祁臨打斷我。
“但你潛意識里選擇了同樣的殺人手法,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玻璃瓶,里面是幾只藍蝴蝶標本——與我培育的一模一樣。
“這是在你父親實驗室廢墟里找到的,二十年前的原版?!?/p>
陽光突然透過高處的氣窗照進來,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帶。
我盯著那道光線,感到多年來構建的世界觀正在崩塌。
“那現在呢?”
我抬頭看祁臨。
“你設局引我到這里,是為了什么?”
祁臨從手術臺下拖出一個黑色行李箱,打開后露出里面的設備——監控終端、化學分析儀,還有一排標著日期的試管。
“合作?!?/p>
他直視我的眼睛。
“名單上還剩九個人,憑我一個人...不夠?!?/p>
我看向他手中的試管,里面是淡藍色液體——B-17毒素,但配方略有不同。
更致命,更難以檢測。
“你要我幫你殺人?”
“不?!?/p>
祁臨露出我們初次見面時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要你幫我...主持正義?!?/p>
杜維明的尸體在角落里發出輕微的尸僵聲響。
我望向那個金屬箱,照片上的父親年輕英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研究會被用來做什么。
也許祁臨是對的。
也許這一切從二十年前就注定了。
我伸手拿起那個注射器,里面的毒素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最后一個問題?!?/p>
我轉向祁臨。
“如果我說不呢?”
他鎖骨上的疤痕在領口若隱若現:“那就當今天沒見過面,但記住...現在你也知道真相了,他們會來找你的?!?/p>
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
祁臨皺眉,思考了片刻:“又是你?”
我將注射器放回箱子。
“是我?!蔽业淮鸬溃Z氣波瀾不驚。
“來之前我匿名舉報了這里藏有違禁品。”
祁臨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笑了:“你早就懷疑了?”
“不是懷疑,是準備。”
我走向氣窗下的管道。
“警車到達前我們有三分鐘,合作可以,但按我的規矩來——不殺無辜,不留痕跡?!?/p>
祁臨拎起箱子跟上我:“成交,搭檔?!?/p>
當我們爬出地下室時,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二十年的迷霧似乎散去了些,但前路依然模糊不清。
唯一確定的是,這場審判遠未結束。
而下一個名字,已經在我腦海中浮現——照片上站在父親旁邊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現任警察局長,我車禍案的主辦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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