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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夏蟬與晚風,七日回響

第二章:重現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時,周碩正盯著車窗上的雨痕發怔。

雨是半小時前開始下的,不大,像篩子篩下來的銀線,把窗外的樹影泡得發虛。他戳了戳屏幕,是陳雨的消息,發在半小時前:“周碩哥,看到你短信啦!我今天下班早,去車站接你吧?”

他指尖懸在輸入框上,停了很久才敲出字:“不用啦,我認得路。大概六點到巷口,等我吃晚飯?!?/p>

發送鍵按下去的瞬間,喉結猛地滾了滾。

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的臉——眼尾泛著紅,下巴上的胡茬沒來得及刮,T恤領口沾著高鐵上蹭到的灰。這張臉,七天后會出現在陳雨家的院門外,被警察攔住時,上面還沾著她門前臺階的青苔碎屑。

“下一站,青嵐站。”廣播里的女聲帶著電流聲,“下車的乘客請準備好行李?!?/p>

周碩抓起腳邊的行李箱,輪子在過道里“咕?!表懥艘宦?。箱子是大二那年買的,藍白條紋,邊角已經磨得發白,側面還貼著陳雨送他的貼紙——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貓,是她在幼兒園帶小朋友做手工時多做的,當時她紅著臉塞給他,說“貼箱子上,丟了好認”。

他摸了摸那只小貓貼紙,膠早就失效了,邊角卷起來,像片快要脫落的鱗片。

車到站時,雨停了。

夕陽把云染成了橘紅色,風里飄著槐花香,混著點潮濕的泥土味。車站很小,水泥地面的裂縫里長著叢狗尾草,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出站口的臺階上,坐著個賣冰棍的老太太,竹筐上蓋著塊藍格子布,布角沾著草屑。

“小伙子,買根冰棍不?”老太太抬頭時,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團,“綠豆的,剛從冰柜里拿出來?!?/p>

周碩搖了搖頭,拖著箱子往臺階下走。箱子的輪子碾過碎石子,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像誰在背后磨牙。

從車站到老街,要走十五分鐘。路兩旁是老房子,墻頭上爬滿了爬山虎,綠得發黑,有些藤蔓垂下來,掃過行人的肩膀。路過幼兒園時,能聽見里面的秋千“吱呀”響,大概是哪個晚走的孩子在玩。

陳雨就在這里當老師。

他放慢腳步,往鐵門里瞥了一眼。操場上的滑梯漆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鐵皮,被太陽曬得發亮。教學樓的窗臺上,擺著幾盆多肉,胖乎乎的,是她去年冬天種的,說“小朋友們總愛摸,摸得它們都長胖了”。

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陳雨:“我把涼席鋪你床上啦,剛曬過,有太陽味。”

周碩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知道了,小管家?!?/p>

發送完才想起,這話去年他也說過。當時他放暑假回來,一進門就看見她蹲在他床前,拿著竹竿拍打涼席上的灰塵,陽光從窗欞照進來,在她發梢上跳。他說“你真是我的小管家”,她猛地回頭,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手里的竹竿“哐當”掉在地上。

巷口的老槐樹比記憶里更粗了,樹干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字,是他和陳雨小時候刻的身高線。最高的那道,是他十八歲那年刻的,旁邊歪歪扭扭寫著“雨到此一游”,字跡被歲月磨得淺了,卻還能看出她當時用力過猛,筆尖戳進了木頭里。

“周碩?”

王嬸挎著菜籃子從巷里走出來,藍布頭巾上沾著片槐樹葉?!斑@孩子,咋提前回來了?你媽前天還跟我念叨,說要等你回來包你愛吃的薺菜餃子?!?/p>

“學校項目結得早?!敝艽T停下腳步,往巷里望了望,“王嬸,剛從菜場回來?”

“可不是嘛,買點排骨,給小寶燉湯?!蓖鯆鸬膶O子剛上幼兒園,就在陳雨的班上,“說起來,雨丫頭昨天還跟我夸你呢,說你寄給幼兒園的繪本,小朋友們都愛得緊?!?/p>

周碩心里暖了暖:“應該的。雨丫頭……最近挺好吧?”

“好著呢?!蓖鯆鹋牧伺牟嘶@子,排骨在里面“咚”地響了一聲,“天天樂呵呵的,早上帶小朋友做游戲,下午教畫畫,昨天還把小寶畫的全家福貼墻上了,那孩子樂了一整天。”她頓了頓,往巷深處瞥了瞥,“就是前幾天聽她說,好像丟了支鋼筆,是你送她的那支吧?急得她在幼兒園找了好幾圈。”

周碩的心猛地一沉。

那支鋼筆,是他高考完送她的,銀色筆身,刻著她的名字縮寫。他記得七天后,在她倒著的地方,那支筆掉在墻根下,筆尖彎了,墨囊里的藍黑墨水洇在青苔上,像道凝固的淚。

“后來找著了嗎?”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隨意。

“好像沒?!蓖鯆饑@了口氣,“那孩子就是馬虎,上次把發圈掉進花壇,蹲那兒扒拉半小時土,最后還是保潔大爺幫她找著的?!?/p>

告別王嬸,周碩拖著箱子往里走。青石板路被踩得溜光,凹處積著雨水,映出頭頂的槐樹影。墻頭上的仙人掌開了朵嫩黃的花,是陳雨去年栽的,她說“仙人掌皮實,就算我忘了澆水,也能等你回來”。

“周小子!”

張爺爺坐在自家門口的竹椅上,手里搖著蒲扇,扇面上的“福”字掉了半拉?!胺偶倮玻俊?/p>

“嗯,張爺爺?!敝艽T走過去,幫他把快掉的蒲扇繩系好,“您身子還硬朗?”

“硬朗著吶!”張爺爺拍了拍大腿,“昨天還跟你李爺爺殺了盤象棋,贏了他兩斤桃。”他往巷尾指了指,“雨丫頭剛過去,說去給你買汽水,冰鎮的。”

周碩心里一動:“她一個人?”

“可不是嘛,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張爺爺笑起來,皺紋里都透著慈祥,“這丫頭心細,知道你愛喝橘子味的,每次都得跑三家店,說要挑氣最足的?!?/p>

正說著,巷尾傳來“嗒嗒”的腳步聲。

周碩抬頭,看見陳雨拎著個塑料袋跑過來,白色帆布鞋踩在水洼里,濺起細小的水花。她穿著件淺藍色的棉布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紅繩手鏈——是他用攢了半個月的零花錢買的,本命年時送她的,說“能辟邪”。

看見周碩,她腳步頓了頓,塑料袋在手里晃了晃,里面的汽水瓶“?!钡刈擦艘幌?。

“周碩哥?!彼叩剿媲?,鼻尖上沾著點汗,臉頰紅撲撲的,像剛跑完步,“你……你咋這么快?我以為還得等會兒呢?!?/p>

“車提前到了。”周碩看著她,她的睫毛很長,被汗打濕了,貼在眼瞼上,“跑著去的?”

“嗯……”她低下頭,手指摳著塑料袋的提手,“怕你渴?!甭曇粼絹碓叫。詈髱讉€字幾乎聽不見。

他接過塑料袋,兩瓶橘子汽水冰冰涼涼的,瓶身凝著水珠,滴在他手背上?!爸x了?!?/p>

“不客氣?!彼ь^時,正好對上他的視線,像被燙到似的趕緊轉開,看向他的行李箱,“我幫你拿吧?看著挺沉的?!?/p>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不沉?!敝艽T往后退了半步,箱子卻被她抓住了拉桿,她的力氣小,拽了兩下沒拽動,反而踉蹌了一下,差點撞到他懷里。

“哎呀……”她慌忙站穩,耳尖紅得快要滴血,手在襯衫上蹭了蹭,“我不是故意的?!?/p>

周碩笑了笑,沒說話。他想起小時候,她也是這樣,總愛搶著幫他拿東西,結果每次都得他反過來照顧她——有次幫他拎書包,下臺階時摔了一跤,膝蓋磕出了血,卻攥著書包帶說“沒事,書沒濕”。

“走吧,回家?!彼鹣渥樱约曳较蜃撸鞍⒁淘诩覇??”

“在呢,正燉著湯。”陳雨跟在他身邊,腳步放得很輕,偶爾會偷偷看他的側臉,見他沒注意,又趕緊低下頭,踢著地上的小石子,“我媽說,你瘦了,得給你補補。”

巷子很靜,只有他倆的腳步聲,還有遠處誰家的收音機在唱老戲,咿咿呀呀的,像從舊時光里飄出來的。墻縫里的蟋蟀開始叫了,“唧唧”的,和蟬鳴混在一起,織成張細密的網,把整個巷子都罩在里面。

晚飯是在陳雨家吃的。

陳媽媽燉了排骨湯,湯面上浮著層金黃的油花,撒著翠綠的蔥花。陳雨坐在他對面,手里捧著碗米飯,小口小口地扒著,眼睛卻總往他這邊瞟。

“周碩,多喝點湯。”陳媽媽往他碗里舀了勺排骨,“在學??隙ǔ圆缓茫憧催@臉瘦的?!?/p>

“謝謝阿姨。”周碩接過碗,湯的熱氣撲在臉上,暖烘烘的。

“跟阿姨客氣啥。”陳媽媽笑起來,拍了拍陳雨的肩膀,“你也是,別光顧著看,給你周碩哥夾菜啊?!?/p>

陳雨“哦”了一聲,夾了塊排骨往他碗里送,筷子剛碰到碗沿,手突然抖了一下,排骨掉在桌上,骨頭上的肉濺了點湯汁在她手背上。

“呀……”她慌忙拿紙巾去擦,臉卻紅到了脖子根。

周碩撿起排骨,放進自己碗里:“沒事,我不嫌棄?!?/p>

陳媽媽笑著搖了搖頭:“這孩子,越大越害羞?!?/p>

吃完飯,陳雨要去洗碗,周碩跟過去幫忙。廚房很小,兩個人站在水池邊,肩膀時不時會碰到一起。她洗盤子,他擦碗,水珠從她指尖滴落,濺在淺藍色的襯衫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圓點。

“幼兒園……最近忙嗎?”周碩打破沉默,手里的碗擦得锃亮。

“還好?!彼穆曇艉茌p,水流“嘩嘩”地響,“快放暑假了,小朋友們有點躁,昨天小宇還把顏料涂到墻上了,我擦了半天才擦掉?!?/p>

“辛苦你了?!?/p>

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不辛苦呀,他們很可愛的。”她頓了頓,低下頭繼續洗碗,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小宇還問我,‘周碩哥哥什么時候來呀,我畫了奧特曼給他看’?!?/p>

周碩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軟軟的。

洗完碗,兩人坐在堂屋里看電視。陳爸爸在看新聞,主播的聲音字正腔圓,報道著鄰市的一場車禍。陳雨坐在離他不遠的小凳子上,手里拿著個毛線團,織著條圍巾,針腳歪歪扭扭的。

“織給誰的?”周碩問。

“給……給小寶的。”她頭也沒抬,毛線針在手里轉得飛快,“他說冬天脖子冷?!?/p>

周碩看著她的側臉,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記得去年冬天,她也織了條圍巾,藏在他書包里,是灰色的,針腳比現在整齊多了。他問她是不是她織的,她紅著臉說“是買的處理貨”,卻在轉身時,把掉在地上的毛線頭悄悄撿了起來。

九點多的時候,周碩起身告辭。

“我送你?!标愑炅⒖陶酒饋?,把毛線團往沙發上一扔,抓起門口的手電筒,“巷里黑,有燈照著亮?!?/p>

“不用,我認得路?!?/p>

“沒事,我正好也想走走?!彼蜷_手電筒,光柱在地上晃了晃,“媽說晚上有露水,讓我給你拿件外套?!?/p>

她跑進里屋,很快拿著件深藍色的外套出來,是他去年落在這兒的?!按┥习?,夜里涼?!?/p>

周碩接過外套,指尖碰到她的手心,像碰到了塊溫熱的玉。“謝了?!?/p>

“不客氣。”她往后退了半步,手電筒的光柱落在他腳邊,“走吧。”

兩人并肩往巷口走。手電筒的光在青石板上投下兩個晃動的影子,時而靠近,時而分開。陳雨的影子總往他這邊歪,像要粘過來似的。

“周碩哥,”她突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巷子里顯得格外清晰,“你……這次能待多久?”

“不確定。”周碩看著地上的影子,“大概……能待到開學。”

“那挺好的?!彼穆曇衾飵е夭蛔〉臍g喜,“我們可以去后山摘酸棗,去年的酸棗干我媽泡了酒,說等你回來一起喝?!?/p>

“好啊?!?/p>

走到巷口的槐樹下,周碩停下腳步:“就到這兒吧,你回去吧。”

“嗯?!彼c點頭,卻沒動,手電筒的光柱落在他臉上,“你……晚上睡覺鎖好門?!?/p>

“知道了?!?/p>

“那我走了?!彼笸肆藘刹?,又停下,“周碩哥,晚安。”

“晚安?!?/p>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尾,手電筒的光柱像只螢火蟲,忽明忽暗。周碩轉身往自家走,外套上還沾著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像洗過的青草。

接下來的兩天,周碩裝作沒事人似的,跟著陳雨轉了轉老街。

他們去了幼兒園,小朋友們圍著他喊“周碩哥哥”,小宇把畫的奧特曼塞給他,畫紙上的奧特曼眼睛涂成了綠色,胸口的燈是紅色的,歪歪扭扭的,卻透著股認真的勁兒。陳雨站在旁邊,看著他和小朋友們鬧,嘴角一直揚著,陽光落在她發梢上,像撒了把金粉。

他們去了巷尾的雜貨鋪,老板是個胖大叔,見了周碩就笑:“小子,又來蹭汽水?”陳雨搶著付錢,遞給他一瓶橘子味的,瓶身上還帶著她手心的溫度。

他們去了河邊,河岸邊的柳樹垂著長長的枝條,像姑娘的長發。陳雨蹲在河邊,用樹枝劃著水,漣漪一圈圈蕩開,映著她的影子?!爸艽T哥,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把我推進河里,我媽追著你打了三條街?!?/p>

周碩撓了撓頭:“那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沒站穩好嗎?!?/p>

“就是你推的!”她轉過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生氣的小貓,卻很快笑了,“不過后來你把你最愛的變形金剛賠給我了,我就原諒你了?!?/p>

周碩看著她的笑,心里卻像壓著塊石頭。他知道,這樣的平靜是偷來的,七天后,這里的一切都會碎掉。

白天的調查很小心。

他去幼兒園門口的小賣部買水,跟老板閑聊:“最近有陌生人來這兒嗎?”

老板擦著杯子,頭也沒抬:“咋沒有?前天有個男的,戴個黑帽子,問我雨老師住哪,我說不知道,他還瞪我,怪嚇人的?!?/p>

“長啥樣?”

“沒看清,帽檐壓得太低,就覺得挺高的,走路有點跛,左腿好像不太方便?!?/p>

周碩的心沉了沉。

他又去了陳雨丟鋼筆的花壇,蹲在那里扒拉土,希望能找到點線索。花壇里的月季開得正艷,刺上掛著點布料的碎屑,是深色的,像某種夾克的料子。

“你在找啥?”

一個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周碩猛地回頭,看見個穿灰色夾克的男人站在不遠處,手里拎著個工具箱,像是修東西的。男人的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左腿確實有點跛。

“找……找個東西?!敝艽T站起身,手悄悄攥成了拳。

“丟東西了?”男人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有點啞,像砂紙蹭過木頭,“我剛才好像看見只鋼筆,在那邊的冬青叢里。”他往花壇另一側指了指。

周碩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冬青叢長得很高,黑乎乎的,像藏著什么東西。等他回過頭,男人已經不見了,只有工具箱放在地上,里面露出半截生銹的扳手。

第三天晚上,周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窗外的蟬鳴已經歇了,只有風刮過槐樹葉的“沙沙”聲,像有人在窗外走路。他想起小賣部老板的話,想起那個跛腿的男人,想起陳雨掉在花壇里的鋼筆——那支筆,會不會是被人故意拿走的?

凌晨一點,他悄悄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手電筒。

他要去那個窄巷看看。

就是七天后,陳雨倒下的地方。

巷口的路燈壞了,玻璃罩裂了道縫,透出昏黃的光,像只瞎了的眼睛。巷子很深,兩側的院墻高聳,把天切成了條窄窄的縫,月亮在縫里游,像條銀色的魚。

青石板路上長著厚厚的青苔,踩上去“噗嗤”響,像踩在某種軟乎乎的東西上。墻根堆著些舊家具,斷了腿的桌子,缺了角的柜子,上面蒙著厚厚的灰,在月光下像一群蹲著的人影。

最里面的那扇木門,就是陳雨最后倒下的地方。

門是鎖著的,鎖上生著銹,鑰匙孔里塞著團廢紙。門軸上掛著片布,是鵝黃色的,被風吹得輕輕晃——和他記憶里的那片衣角,一模一樣。

周碩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汗。他走過去,摸了摸那片布,布料很軟,是陳雨常穿的那種棉布。

突然,身后傳來“咔噠”一聲。

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

他猛地回頭,手電筒的光柱掃過去,只看見空蕩蕩的巷子,風吹得舊家具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誰?”他喊了一聲,聲音在巷子里撞出回聲,顯得格外突兀。

沒人回答。

只有風的聲音,“嗚嗚”的,像有人在哭。

他握緊口袋里的刀,轉身往回走。腳步放得很慢,耳朵貼在風里,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粗重得像頭牛。

快到巷口時,眼角的余光瞥見墻后閃過個黑影。

“站住!”

周碩大喊一聲,追了過去。手電筒的光柱在前面晃,能看見那個黑影跑得很快,左腿確實有點跛,像只受傷的野獸。

黑影拐進了另一條窄巷,巷里堆著些廢鐵,鐵銹味混著霉味撲面而來。周碩追進去,光柱掃過廢鐵堆,卻沒看見人。

“出來!”他喊道,聲音在巷里蕩來蕩去。

突然,頭頂傳來“嘩啦”一聲。

他抬頭,看見塊生銹的鐵板掉了下來,帶著股腥氣,直奔他的臉。他慌忙往旁邊躲,鐵板砸在地上,濺起無數鐵屑,其中一片鉆進了他的胳膊,疼得他齜牙咧嘴。

還沒等他站穩,后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他往前踉蹌了幾步,撞在廢鐵堆上,膝蓋磕在根粗鋼管上,“咚”的一聲,疼得他眼冒金星。手電筒掉在地上,光柱歪向一邊,照見個模糊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那人手里拿著根鐵棍,鐵棍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像條吐著信子的蛇。

“多管閑事。”

聲音很啞,帶著點笑意,卻比巷里的風還冷。

周碩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那人一腳踩住了胸口。鐵棍舉了起來,在昏暗中閃著冷光。他看見那人帽檐下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里面沒有任何情緒。

他想起了陳雨的笑,想起了她遞汽水時紅的耳尖,想起了小朋友們喊他“碩哥哥”的聲音。

不甘心。

他還沒告訴她,那圍巾他一直戴著,冬天一點都不冷。

他還沒告訴她……

鐵棍落下來的瞬間,他聽見巷口傳來蟬鳴,很突兀,像誰在絕望地呼救。

然后,一切都暗了下去。

這次我真的要死了嗎?

好不甘心!

“嘀——”

汽車鳴笛聲把周碩從黑暗里拽了出來。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站在車站出口,手里攥著行李箱的拉桿,指腹正好抵在那道熟悉的裂縫上。

夕陽把云染成橘紅色,風里飄著槐花香,混著點潮濕的泥土味。賣冰棍的老太太還坐在臺階上,竹筐上的藍格子布角,依舊沾著片草屑。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了一下。

是陳雨的消息,發在一分鐘前:“周碩哥,看到你短信啦!我今天下班早,去車站接你吧?”

周碩盯著屏幕,指尖在“發送”鍵上懸了很久。后背的冷汗浸透了T恤,貼在皮膚上,涼得像冰。

又回來了。

回到了他剛下車的這一刻。

他抬頭望向巷口,青石板路蜿蜒著伸向深處,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晃,像張張開的網。

那個跛腿的男人,那個丟鋼筆的花壇,那片鵝黃色的衣角……所有的細節都在腦子里炸開,像放了場啞炮。

他知道,那個藏在暗處的人,已經等不及了。

而他,必須跑得更快,比博爾特還快。

攥緊行李箱拉桿,他邁步走了進去。這一次,他的腳步很穩,眼睛掃過每一個路過的人,每一道敞開的門縫,每一片晃動的樹葉。

風里除了槐花香,似乎還藏著別的味道。

淡淡的,像鐵銹。

這次他一定要查到兇手是誰,為什么殺害陳雨,殺害他!

更讓他疑惑的是,自己擁有這類似于循環的能力,究竟是怎么來的,這個能力有次數限制嗎?

這不由得讓他再次緊張起來,這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拉得朵酒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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