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京城的巷尾仍殘留著昨夜未化的薄雪。沉知晚站在沈府東廂門前,腳下是泥濘與青磚混合的冷意,手中緊攥著那一道圣旨副本,指節泛白。
她從沒想過,自己這樣一個庶出女子,竟會被冊名進入選秀名冊。父親沉寧之是當朝正四品禮部侍郎,嫡母李氏乃左都御史之女。沉知晚這般身份,在嫡庶分明的沈家,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那一位”。
可如今,皇后欽點,圣旨落下,她便不得不入宮。
“庶女之命,也該有用處?!钡漳咐钍袭斎漳弥ブ紩r這么說,眼中沒有驚喜,只有冷冷的審視。仿佛她不過是一顆能派出去的棋子,用來換取沉府在皇后面前的一份情面。
沉知晚沒辯解。這么多年,她早學會什么時候該沉默。她母親出身低微,早逝,她自幼在府中被教養嬤嬤帶大,言行舉止雖不失禮,卻從未被當成“小姐”來看。
直到選秀那日來臨前夕,沉知晚才被換上了一身新的衣裳。淺紫色長衫,細繡藤蘿花,袖口用的是嫡姐穿過一次的織金紗——連這樣的打點,都是臨時拼湊的。
“小姐,該上馬車了?!痹洪T外,嬤嬤低聲催促。
她輕輕點頭,收起手中的圣旨副本,轉身望了眼東廂那棵已枯的梅樹——那是她娘在世時親手種下的。
“走吧?!彼吐曊f,聲音如風中細雪,聽不出情緒。
馬車行至街口時,沉知晚撩起車簾,看到沉府正門前人聲鼎沸,原來是嫡姐沉凝蘭與父親一同出門,備送香奩入宮賀壽。
“爹并未送你?”同行的嬤嬤見她望向正門,小聲問道。
沉知晚淡淡一笑:“庶女出門,無人送行,本就合禮?!?/p>
嬤嬤沉默,低頭不語。
馬車搖搖晃晃出了沉府,沿著長街往皇城方向行去。街邊賣花的小販在吆喝,紙鳶飄在早春的天里,少年們在奔跑——熱鬧與冷清,只隔著一層車簾。
她將簾子放下,閉上眼。
她知道,這一進宮門,便是另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