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里正將信將疑,“什么條件?你先說來聽聽。”
“所得錢帛,我要一成。”
話音剛落,王里正便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且不說有沒有命拿這錢帛,便是果真如你所言完成了單子……沈娘子,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林薇挑眉,“哦,看樣子里正不需要我這法子了,那就請便吧。”說著便要關門送客。
王里正連忙阻住林薇的動作,“哪有哪有,我同意便是,這活命之法還要請沈娘子指點。”
林薇壓低聲音,如此這般一番。
“也罷,”王里正聽完嘆息一聲,“便依小娘子所言,且試試吧。我這就去敲鑼,召集人手。”
刺耳的破鑼聲劃破了村落的寧靜。
十余戶人家陸陸續續聚到王里正的院子里,等著看訂單最終會落在誰的頭上。
林薇抱著塊木板,蹲在地上寫寫畫畫。
鄰居張嬸擠了過來,低聲斥道:“你又不是我們村的,來湊這勞什子熱鬧做什么,還不快回你的破院去。”
林薇聞言,順手抹花了木板上的炭跡,抬頭沖著張嬸一笑:“謝謝阿嬸好意。我不是來湊熱鬧,我是來給大家伙兒出主意的。”
“就憑你?”張嬸輕唾,“東西又多,時間又短,如何做的了?還是……”
話沒說完,王里正已經放好破鑼出來了。
王里正清了清嗓子,笑道:“此次召集大伙兒前來,著實是有要事相告。一是寒山關駐軍的陶器單子,如今有著落了。”
人群轟然炸開。
不知誰人大聲道:“里正,不知是誰家胃口這般大?別是個信口開河的,到時候交不了差,不僅誤了自己的性命,便是我等,稅收漲一成也活不下去啊!”
“正是這個道理!”林薇丟開木板,拍拍手上的炭灰,扶著膝蓋慢慢站直了身體,“這也正是王里正將大伙兒召集起來的原因。單子,不會落到諸位頭上,但活兒和錢帛,咱得分一分。”
“分?如何分?”
“各位也清楚,制陶嘛,無非就是挖泥煉泥,拉坯燒制,工序雖繁瑣,卻并不復雜。如果每人只專注完成其中一道工序,莫說區區兩千個陶碗,便是更多些,也不在話下。”
有人輕嗤:“區區兩千個?說的倒是輕巧!”
林薇也不急著辯駁,續道:“自村口西行百五十步,有一處避風山坳,在那處挖一個地窯,挖泥擔柴都近。全村能干活的人都動起來,挖泥的挖泥,砍柴的砍柴,揉泥的揉泥,制坯的制坯,燒窯的燒窯……像流水一樣干,不出五日,即可制出所需坯體,待到晾干燒制,不會超過二十日。”
留心著眾人神色,林薇壓低了聲音,引得村民們不得不豎起耳朵凝神細聽,“眼下正旦剛過,離春耕之期尚遠,不知阿叔阿嬸們可有興趣在這段時日內多賺些錢帛?我算算……如果有十戶人家參與,多勞多得,每戶人家至少可賺……”
說到此處,林薇故意停頓片刻,目光緩緩劃過不自覺屏住呼吸的眾人,一字一頓道:“六、百、文!”
不等眾人討論,林薇又道:“當然,這不單是為了賺錢,更是為了活命。要么一起咬牙把這坎兒邁過去,要么……就等著明年官差來收稅時,賣兒鬻女,或者……一起凍死餓死在這寒州!”
少女語氣決絕,清亮的眼眸深處,是近乎冷酷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