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汽蒸騰著血腥味。
溫時盯著鏡子里自己脖頸上的淤青指痕,陳九癲狂的喘息聲仿佛還黏在耳膜上。
她使勁擦拭自己的身體,試圖把陳九的痕跡抹去。
可越擦,那道痕跡就更深。
真惡心。
今天是溫時到K國際報道的第一天。
溫時早早起了床梳洗打扮。
鏡中的女人穿著象牙白斜紋軟呢套裝,腰間銀鏈掐出鋒利弧度,珊瑚色口紅襯得脖頸淤青愈發刺目。
她仔細系好絲巾遮住傷痕,最后拿上包出了門。
加長賓利無聲地停在公寓樓下。
“溫小姐,K爺派我來接你去公司。”
司機戴著白手套拉開后門,車內彌漫著雪松與皮革混合的冷香。
溫時靠進真皮座椅,指尖劃過冰鎮香檳杯壁凝結的水珠。
車駛入金融區核心,最終停在一座扭曲盤旋的黑色巨塔前。
整棟建筑仿佛液態金屬凝固而成,外墻流動著幽藍的數據流,巨大的“K”懸浮在入口上方,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K國際總部。
百米挑高的大廳穹頂鑲嵌著數千片金箔,光線經過精密計算折射出流動的光瀑。
懸浮于半空的環形交易屏上,全球貨幣匯率如星河奔涌,腳下大理石地磚里嵌著真正的金砂。
穿阿瑪尼套裝的白領們踩著恨天高穿行,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響像步入天堂的樂音。
她終于理解為何這里被稱作“金融圣殿”。
“溫小姐,這邊請。”
穿鉛灰色套裝的男人迎上來,胸牌刻著“董事局特別助理”。
“您的辦公室在A區07。”
電梯無聲攀升,觀景玻璃外,整座城市逐漸匍匐在腳下。
辦公室是極簡的冷灰色調,一整面落地窗外云海翻涌。
桌面只有一體式曲面屏和一支骨瓷白的觸控筆。
桌子左上角的黑鈦金屬底板上蝕刻著「SeniorExecutiveDirectoroftheInternationalStrategicCooperationDepartment」的銀色英文字體,下方用宋體小字標注「國際戰略合作部高級執行理事」。
溫時指尖拂過辦公桌沿,冷硬的鈦合金臺面映出她毫無波瀾的臉。
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金融脈絡在腳下搏動。
這就是國內最大的金融帝國。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溫時坐到椅子上,“進。”
一個穿著西裝的青年推門進來,“溫小姐你好,我是你的助理小楊,我的辦公桌就在你辦公室外面,以后您有任何事都可以隨時咐付我。”
“陳九在公司嗎?”她語氣平穩地問。
助理的回應遲滯了半拍。
“陳總目前不在公司。”
溫時不再追問,“嗯,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楊恭敬地退出辦公室。
沒一會又折返回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溫小姐,K爺請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通往頂層的電梯四壁是整塊黑曜石,人影在鏡面里扭曲變形。
“叮——”
電梯最終停在89頂層,黑曜石門在眼前緩緩打開。
有黑衣人早已在電梯外等候。
“溫小姐,這邊請。”
通往走廊盡頭前設有專門的人臉識別閘機。
那人在前面引路,人臉識別成功后,兩人又穿過漫長的走廊,最終到了K爺辦公室。
溫時敲門進去。
推開那扇沉重的黑檀木門時,撲面而來的是沉淀了數十年的權力氣息。
這里不像辦公室,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帝王行宮。
穹頂是整塊弧形防彈玻璃,白日里天光傾瀉而下,入夜后則化作一片浩瀚星圖。
地面鋪著伊朗手工編織的波斯地毯,深紅與金絲交織出古老的圖騰,踩上去如踏云端,寂靜無聲。
主辦公區中央是一張長達四米的黑曜石辦公桌,桌面上纖塵不染,只擺著一臺古董黃銅天平和一支萬寶龍限量版鋼筆。
會客區由三張意大利頂級皮革沙發環抱而成,中間是一方緬甸血檀茶臺,上面陳列著一套北宋汝窯茶具,釉色天青,開片如冰裂。
墻面上掛著幾幅真跡。
而空氣中飄蕩著沉香的清冷,混合著雪茄的醇厚。
而這一切奢華之上,最攝人心魄的,是那張黑檀木高背椅。
椅背雕刻著一條盤踞的巨蟒,蛇眼鑲嵌著兩顆鴿血紅的寶石,正冷冷注視著每一位踏入此地的訪客。
這里每一寸空間,仿佛都在無聲宣告。
你正站在金錢與權力的巔峰。
K爺端坐在黑曜石辦公桌后,高大的黑檀木椅背襯得他威嚴又不容侵犯。
他的坐姿筆直如松,雙手交疊置于桌面,指節分明的手指上,那枚蛇形血鉆戒指在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像一條隨時會蘇醒的毒蛇。
鬢角梳理得一絲不茍,下頜線條緊繃,嘴角微微下垂,透出一種久居高位的冷漠與疏離。
K爺身側還站著一個銀灰色西裝的男人。
他手中平板的光映在臉上,連睫毛都未曾顫動。
“溫時,這是白嶼。“”K爺指尖點了點桌面,“他是集團海外業務總監。未來三個月,你都跟著他學習,他會帶你熟悉核心業務。”
白嶼的目光終于從屏幕移開,落在溫時臉上。
沒有審視,沒有好奇,像掃描一件物品的條形碼。
“溫理事。”白嶼的聲音像機器合成,“跟我來。”
全景落地窗外,整座城市匍匐在腳下。
白嶼帶溫時來到了頂層的“數據花園”。
所謂數據花園,實則是蜂巢般的環形監控中心。
無數屏幕播放著紐約證交所、倫敦金庫、新加坡油輪碼頭的實時畫面。
白嶼調出加密界面,他的視線像手術刀劃過溫時臉龐,遞來平板電腦時連指尖都透著寒意。
“先看近三年跨境結算數據。”
整整三小時,溫時淹沒在加密文件海里。
白嶼的步伐精確如節拍器,穿過層層虹膜識別的合金門。
全息投影在走廊兩側展開
北美能源期貨交割記錄、東南亞地產基金架構、歐元區債券對沖模型……
海量信息奔涌,白嶼的解說卻精簡到吝嗇。
“這是倫敦金庫,三號協議。”
“這里,開曼SPV,季度回流路徑。”
溫時大腦高速運轉,指尖在隱形觸控屏上飛速記錄。
直到進入最深處的“環球資本分析中心”。
穹頂是整幅世界金融地圖,各色光點代表資金洪流。
白嶼調出一組加密數據流,“近三年東南亞‘特種印刷品’跨境結算。”
屏幕上,緬甸、老撾、柬埔寨三地的資金脈絡異常活躍,最終匯入一串熟悉的離岸賬戶。
正是趙恒遠曾用來轉移K國際資金的空殼公司之一。
溫時呼吸一滯。
她想起三年前在蘇黎世聽到的傳聞:一個代號“K”的偽鈔集團,利用頂級印刷技術仿制美元歐元,通過地下錢莊洗白。
那批超級假鈔用磁控濺射技術復刻了防偽金屬線,油墨配方甚至能騙過美聯儲檢測儀。
FBI報告里提過關鍵線索:假鈔集團通過拍賣行洗錢時,酷愛用“印刷品”名義運輸藝術品。
去年國際刑警發布預警,稱該組織核心已轉移至東亞……
碎片在她腦中轟然拼合。
所以……K國際光鮮的金融外殼下,流淌著全球最危險的假鈔黑潮。
溫時語氣穩得不可思議。
她甚至微微蹙眉,指向柬埔寨節點的數據,“這里的對沖比率偏低,容易被監管層盯上。建議拆分成越南和泰國的子賬戶過渡。”
白嶼眼底終于掠過一絲極淡的波動。
“溫理事?”白嶼的聲音依舊冰冷如機械。
溫時抬眼,撞上白嶼冰冷的目光。
果然,K國際背地里在做著制造假鈔的勾當。
他們之所以帶她來著,不過是想試探她。
當溫時在“防偽技術實驗室”看見歐元母版雕刻機時,最后一絲懷疑被驗證。
K國際何止涉足偽鈔,根本是壟斷了全球黑市印鈔業!
原來這才是終極試煉。
她直接轉身返回K爺辦公室。
辦公室里,K爺正在把玩一張未裁切的美鈔紙。
“看明白了?”他頭也不抬。
溫時抽走他指間的鈔票紙,迎光舉起。
“1996版百元美鈔的棉麻配方,摻了0.3%的桑蠶絲——這是‘K’最得意的改良。”
K爺終于抬眼。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蛇形戒指叩擊桌面,“要么現在離開,要么加入‘K’”。
溫時突然笑起來。
她舉起偽鈔嗅了嗅,油墨味混著骨粉的腥氣。
“你知道當年我為什么放棄華爾街offer回國嗎?”
她將鈔票撒向空中,“因為我在那里找不到自己的價值。”
紙鈔雪片般落下,她踩過印著富蘭克林頭像的紙堆,俯身按在桌面上。
“沒有假裝的舞臺,只會浪費我的時間。”
“看來我沒有選錯,K國際,才是我應該待的——正真的舞臺。”
K爺眼角的皺紋緩緩舒展。
他拉開抽屜推來一張黑卡,卡面蜿蜒的蛇形浮雕正吐出猩紅信子。
“這是K國際的專屬銀行卡,公司給你的每一分錢都會打進里面。”
男人撫摸著蛇戒上的血鉆,“同時也是K國際最高級的通行卡,只要是K國際旗下的無論是公司或者場所,你都可以憑此卡自由出入。”
溫時接過黑卡,燙金蛇形仿佛在手心里蜿蜒爬行。
K爺起身,目光深沉地看著她,“溫小姐,歡迎加入K國際。”
玻璃幕墻映出她冰冷的笑。
毒蛇終于露出了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