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黎明來得比往常緩慢。
奧托站在初火花園中央,晶簇構成的身軀布滿裂痕。他手中捧著晨星儀式所需的最后一件祭品——從自己心臟部位剝離的原始晶核。在他周圍,初火守衛們單膝跪地,長槍倒插形成環形陣列。更外圍,晶翠之域所有幸存者沉默佇立,每個人手中都捧著一盞星穹花制成的提燈。
“時間到了。“
瑪拉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同時抬頭。天邊第一縷晨光穿透暗紅云層,落在花園中央的兩株幼苗上——暗金色的那株已經長到一人高,葉片邊緣流轉著簡特有的神紋;翠綠的那株稍矮些,但枝干上隱約可見露娜的銀白神紋。
奧托深吸一口氣,將晶核放在兩株植物之間。晶核接觸土壤的瞬間,埋在地下的銀白面具突然發出嗡鳴,地面開始有規律地震動,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跳。
“開始吧。“
隨著石靈的指令,瑪拉帶領祭司團唱起古老的晨星之歌。歌聲中,幸存者們依次上前,將提燈中的星穹花粉撒向幼苗。奇妙的是,那些花粉并未落地,而是懸浮在植株周圍,形成緩緩旋轉的星云狀光帶。
當最后一盞提燈的花粉灑完,奧托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他折斷自己左臂的晶簇,將其插入心臟位置的空洞。
“石靈之誓。“他的聲音因劇痛而顫抖,“以身為壤。“
晶簇在胸腔生根,迅速生長蔓延。奧托的軀體開始崩解,但那些晶簇卻形成新的結構,在兩株植物周圍構筑起一座微型水晶塔。塔尖正好抵在銀白面具的眉心位置。
晨光在這一刻大盛。
暗金與翠綠的植株突然加速生長,枝葉糾纏著攀上水晶塔。當它們觸及塔尖的剎那,面具上的裂痕迸發出銀藍光芒!光線如同活物般沿著植株的脈絡流動,所到之處,葉片化作光點升騰,枝干則變成半透明的人形輪廓。
“看天上!“有人驚呼。
眾人抬頭,只見籠罩晶翠之域數月之久的暗紅云層正在消散,露出后面璀璨的星河。更驚人的是,那些星辰的排列方式,赫然與初火花園中懸浮的花粉星云一模一樣!
兩株植物的光化進程越來越快。當最后一片葉子消散,水晶塔頂站著兩個半透明的身影——左邊是簡,靛青布袍的袖口金紋比生前更加明亮;右邊是露娜,翠綠眼眸與銀白神紋交相輝映。他們的腳下,銀白面具已經變成了一面小小的圓鏡,鏡中倒映著無數世界的剪影。
簡率先睜開眼睛。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后落在露娜身上:“記錄完成。“
露娜的指尖輕觸鏡面,鏡中的世界剪影突然活了過來:“所有時間線的污染都清除了?“
“除了一個。“簡的袖口金紋微微發亮,“最初的那個。“
初火守衛們突然集體抬頭,長槍指向天空某處。順著他們的指向,眾人看到星河中有一顆暗紅色的星辰正在急速擴大!
“議會保留了最后一條時間線。“奧托的聲音從水晶塔基座傳來,他的意識已經與塔融為一體,“他們......把那個世界做成了武器。“
暗紅星體此刻已清晰可見——那是一個被完全晶化的世界,表面布滿機械結構的紋路,正朝著晶翠之域撞來!
露娜與簡對視一眼,同時伸手按在鏡面上。鏡中的無數世界突然投射出光柱,在晶翠之域上空交織成網。暗紅世界撞上光網的瞬間,恐怖的沖擊波讓整個晶翠之域劇烈震顫!
“不夠。“簡的虛影開始波動,“需要錨點......“
露娜突然看向瑪拉:“晨星冠冕。“
海歌祭司怔了怔,隨即從懷中取出那頂用奧托晶簇和星穹之花編織的樸素冠冕——它本該在葬禮后隨簡的紀念碑一起下葬,卻被她偷偷保留了下來。
冠冕被拋向空中。露娜的銀白神紋與簡的金紋同時照射其上,冠冕瞬間分解重組,化作一枚精致的銀色發卡,樣式與主神面具如出一轍。
“找到了。“簡輕聲說。
發卡自動飛向人群最后方——一個瘦小的女孩下意識伸手接住。當她抬頭,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女孩有著與露娜一模一樣的翠綠眼眸,只是右臉頰多了一道暗金紋身,形狀酷似簡的袖口花紋。
“時間錨點。“露娜的虛影開始上升,“最后的記錄者。“
簡的身影也隨之浮起:“也是新的開始。“
暗紅世界再次撞擊光網,這次裂痕蔓延到了晶翠之域的天穹。露娜和簡的虛影加速升騰,在達到最高點時突然化作兩道交織的光流,一道暗金,一道銀白,如同螺旋鉆頭般刺向暗紅世界!
撞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暗紅世界表面出現一個光點,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最終,它像被戳破的氣泡般無聲炸裂,碎片在墜落過程中化為絢麗的流星雨。
晨星冠冕化作的發卡在小女孩手中微微發燙。她猶豫片刻,將其別在鬢角。剎那間,所有墜落的流星都改變了軌跡,向著她匯聚而來,在接觸皮膚的瞬間融化成光點消失。
瑪拉第一個跪下行禮:“晨星使者。“
其他人紛紛跟隨。只有水晶塔中的奧托注意到,小女孩接住的每顆流星,都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微小的暗金紋路——那是簡的記錄。
而她的翠綠眼眸深處,銀白神紋正在緩慢成型。
遙遠的星河某處,一顆全新的星辰亮起。它的光芒暗金與銀白交織,在宇宙中投下一行微不可見的楔形文字:
“卷宗終章·輪回啟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