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起蹙眉望向陰村山,鞋尖忽碾碎半截枯枝。
莫瑋一道:
“此地必有古怪,云起兄你在寺廟里等著,我一人去探探山中虛實”
話音未落,莫瑋一便轉身向山內(nèi)走去。
山坳里猛竄出道穿堂風,刮得他袖袍獵獵作響,后頸碎發(fā)根根倒豎如針。
令人毛骨悚然。
枯草葉刮過他手背,劃出淺白印痕。
但李云起哪肯在原地里待著,等死嗎?
便鬼鬼祟祟地跟了他一路。
一路上,四周都堆滿了龐大的怪石,磔然間也只有鳥獸飛過,空空然也。此時已至深夜,此處并沒有行人通往的幽徑,雜草蔓生,個頭得與腰同高。詭麗的氛圍…
莫瑋一唇齒間招魂咒訣低徊,舌尖每吐一字四下便有動靜徘徊。
射出金線纏向老松枯枝。。
——“魂兮歸也!”林間倏地死寂,但只見得三只烏鴉俯沖啄食著已經(jīng)腐爛的動物尸體。每啄一口,尸體便褪成骨白!
一切都詭異古怪極了。
禿鷲振翅時散落的絨羽都透露出些許靈異。
這時候李云起才好像有點后悔,這玩意…和他玩真的啊!
“剛才的寺廟怎么好像比這安全些許…
沒事沒事,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也沒跟幾步,原路返回就是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霜風驟起時,李云起正欲旋身,兩道銀針似的冷光猝然釘住他瞳仁。
剎那間,粗糙的空氣仿佛凝滯了。
李云起吞吞吐吐道:
“好…巧,這不…老熟人嗎?這位爺,我們?nèi)痉灰娺^”
李云起在一旁僵著臉咧著嘴,笑得樂呵樂呵。
“好巧?”
謝西沉食指輕抬,李云起僵硬的嘴角被無形絲線扯出夸張弧度,
他忽然掐住李云起下頜
“不巧了,我找得就是你”
謝西沉低著眉,聲音略微低沉。
樹影映襯下,面部輪廓勾勒得格外分明,好似個俊巧美人。
突然那目光竟凝成實體——自梁頂垂落的蛛絲細線,末端懸著淚滴狀的幽冥冰晶,離他額心僅隔三寸寒霧。
冰晶中浮動著謝西沉的玄瞳倒影,每道虹膜紋路都蜿蜒成曲。
“咔...”
還沒來得及反應,李云起全身卻動彈不得。
定身咒?!
霜霧隨謝西沉的吐息漫卷,李云起袖口金線倏地繃直如琴弦——這哪是定身咒?
分明是幽冥“霜網(wǎng)”!
縷縷寒煙正從他衣縫鉆入,在皮下游走出青紫色血管紋路,宛如冰河在肌理間開枝散葉。
只有那胡謅的嘴還有著些許溫度。
只見他鞋跟碾碎的瓜子殼忽嵌入青磚縫隙,金線繡的云紋靴面迅速爬滿霜鱗。
寒氣如活蛇鉆入褲管,沿腿骨嚙咬上行。
膝彎關節(jié)發(fā)出枯枝折斷的脆響時,他才驚覺自己已成琥珀里的蟲豸——連發(fā)梢揚起的弧度都被凍在瓷白光暈中。
金烏清唳聲中,李云起喉結終于掙出顫動:
“判官爺追債的架勢...”
被凍紫的嘴唇撕開譏誚弧度,“倒像被掀了“裙底的閨閣娘子!”
噗………
話音未落,李云起銀線繡的彼岸花的繡袍竟開又始卷曲焦枯。
嘖嘖嘖……
不是吧,這閻王怎么記仇。難得瞎了這一張帥臉!
不就是撲了他一臉藍汁,外加些許戲弄嘛。
至于追到這兒找他麻煩?
實在心胸太狹窄,太狹窄了!
“爺,狹隘了這不是。我那是認錯了人了,后來沒反應過來,想著趕緊溜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不是,我這兒也動彈不得,面部都僵硬了。求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一馬,
說完擺出一副無辜柔弱的弱女子表情。
乍看我見猶憐,可是從他臉上出來久了,倒讓人有點…嘖嘖嘖嘖嘖
李云起想著,幽冥門的人自然不會那么輕易放過他。
若是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那他可不是又是死路一條?
不會又要自殘吧?
那蠱蟲真是好命,這幾天真是沒過多久就給他放血,開開胃。
“我……可就命苦啊。”
早知道,就不回去了。
和那莫什么的待在一起,至少……有時間溜…
現(xiàn)在,得了。不知道怎么個死法。
但是,即使這樣,話多的毛病絕對是改不了。
做個話癆鬼也不錯,定要讓他耳朵生出萬千繭子。
但…還沒等他輸出,謝西沉就解了霜網(wǎng)。
不是,沒想到啊?
難道冰藏的凍口?要蒸著吃?
“我現(xiàn)在不想殺你,因為我還有點事要問你。”
說著,謝西沉挑著眉,略微低下了頭,一臉玩味地就這樣盯著他。
就這樣二人面目相對,透露著些許寒冷的殺氣。
謝西沉忽然傾身,玄獄刃鞘抵住李云起喉結,刃鞘霜紋驟亮。
二人的距離逐漸拉近,之前的恐懼倒轉化成了不適應。
哪有他這樣問的?太不恭敬了!
對,幽冥門里出來的,陰暗潮濕的地方待久了,可不心理會憋出病來。
突然謝西沉眼神一轉,看向他耳后,朱砂痣好似裂開細縫。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是畫皮一族…”
李云起眼珠急轉,心里緊繃著。
但沒等他說完……
身后燭火噼啪炸響,莫瑋一身前燭火忽旋起渦流。
腰間酒壺中水流悄無聲息凝成三寸小劍,劍尖直指謝西沉后心。
果然沒抱錯大腿!
有事他是真上啊!佩服佩服!
而當事人猶自搖扇輕笑,看著好戲。
饒有興趣想看他們兩個一決高下。
“嘖……不對啊,我還是得先溜為敬……”
“萬一輸了,我不被閻羅五馬分尸,八卸大塊了。”
李云起心里想著,急忙搖了搖頭。
不行,什么戲都比不上命重要。
走為上策……
但只見莫瑋一袖中甩出段金線,綢帶靈蛇般纏住李云起腰身急拽——
“嘩啦!”
……被扯到了莫瑋一的身后。
“不是……我正逃呢,哥…”李云起小聲無奈道。
有些眼力見沒。
李云起一臉不滿,外加些鄙睨的意味。
在一旁撅著嘴。
“水漣門的小公子...”
謝西沉鄙夷的目光找他投來。
“也敢劫幽冥死簿上的魂?”
氣氛逐漸陷入僵持。
“單憑這酒壺里的水怕是差勁了些,你覺得呢?莫莊主。”
謝西沉總帶著一絲邪魅的笑容,仿佛能直擊對方的心海防線。
真令人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