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進入下一階段了。”
裴斯年坐在沙發上,茶幾前是他為我準備的“任務盒子”。
我坐在地毯上,背脊僵硬,指尖發冷。
“你的夢境已經開始結構化,說明記憶開始松動。”他打開盒蓋,露出幾件陌生的物品——毛巾、束縛帶、標記筆,甚至還有一條狗項圈。
“別害怕,”他溫聲說,“這些只是外部刺激,用來喚醒你封存的部分。你始終是主導者。我不會強迫你。”
我低頭,不敢直視那根項圈。
他卻突然握住我的手,指腹輕輕蹭過我掌心,一字一句地說:
“但你要相信我,江燼。你之所以會疼、會亂,是因為你抗拒面對真實。逃避只能延長病程。”
“很有可能你被傷害過,我們進行場景再現,幫助你破除心障。”
他的語調低緩,像注射進耳膜的安定劑。
我終于開口:“那……如果我不愿意繼續?”
他頓了頓,笑了。
“那我就等,等你自愿。”
——可他知道,我撐不過“等待”。
等不到第二天,我就因為失眠、耳鳴和無法解釋的恐懼感主動作出妥協。只有他能給我止疼藥。
那天的“治療”從腳腕的束縛開始。他讓我坐在椅子上,用絨帶固定住我的小腿,然后握著我的下巴,命令我直視他。
“我們開始回憶。”
我閉上眼,一段黑白的畫面驟然浮現——
封閉的房間,我縮在門邊,身后是父親落鎖的聲音,母親冷漠地說:“她不正常,我們不能不正常,她要是再找那個女孩,飯也別給她吃了...我聽說A市的...”
回憶被打斷。
那女孩是誰?
為什么那么熟悉卻又觸碰不到。
我腦袋一陣劇痛,裴斯年像是察覺了什么,立刻按住我額頭。
“放松,”他輕聲,“你要相信我。你當時很害怕,沒人懂你。現在有我。”
他的聲音像羽毛落在耳膜,卻又帶著一絲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
我微微顫著,點頭。
然后,他拿起了那根項圈。
“今天的任務很簡單,把它戴上。”
我僵住,眼底浮出短暫的驚慌:“……一定要戴嗎?”
“你不是想面對真實嗎?戴上它,告訴自己:你曾經被囚禁過。可現在,你是主動的。”
“主動”這個詞像針扎進我的耳后。
我機械地點頭,自己伸手將那冰冷的金屬圈扣在脖頸上。咔噠一聲,仿佛什么無形的枷鎖也扣上了。
我低頭,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脖頸上冰冷的金屬項圈,觸感像針刺進皮膚,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咔噠聲還在耳邊回響。裴斯年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真乖。”他的目光晦暗不明,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壓迫。
我咬緊牙,試圖壓下心底那股突如其來的慌亂。
我閉上眼,想讓自己平靜,可腦海里卻閃過一片模糊的光影。
那是一個被陽光浸透的午后。一個影子站在我面前,溫柔地笑著。
她的手指輕柔地撫過我的脖頸,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溫暖。她拿出一條細膩的項鏈,銀色的鏈子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
她低聲說:“這個,送給你。戴上它,就像我在你身邊,永遠。”她的聲音軟得像春風,帶著一種讓我心動的許諾。
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那雙眼睛,溫柔得像要把我融化。
永遠。那兩個字像風鈴,在記憶深處輕輕搖晃,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魔力。
我的心猛地一顫,想抓住那道聲音,想看清那個人的臉,可畫面卻像被水暈開,模糊得只剩一個影子。
可畫面一轉,裴斯年的身影覆蓋了那抹溫暖。他的動作粗暴,眼神冷漠,像在執行一項任務,而不是在乎我這個活生生的人。
項圈的重量壓得我喘不過氣,像在提醒我:我還是那個被鎖住的江燼,永遠逃不出囚籠。
“你在想什么?”裴斯年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帶著一絲不耐。他走近一步,俯身看著我,氣息幾乎貼在我臉上,“戴上了,就別再猶豫。江燼,你得學會接受。”
他的手抬起,輕輕拍了拍我的臉,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反抗的意味:“別讓我失望。”
我低頭,避開他的目光。心底那個溫暖的影子還在晃動,像一盞微弱的燈,試圖照亮我被囚禁的記憶。可它太模糊了,我抓不住,只能任由它在腦海中飄散。
裴斯年退后一步,雙手環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很好,既然你這么聽話,我們繼續。”他從桌上拿起一本厚重的筆記本,翻開一頁,遞到我面前。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像一份指令清單。
“從今天起,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太容易被情緒牽著走,這會讓你變得脆弱。而脆弱,是江家最不需要的東西。”
我愣住,盯著那頁紙。上面列著一條條規則:不許哭泣,不許頂嘴,不許流露任何“多余”的情感。每一條都像一把鎖,試圖把我關進一個更小的籠子。
我的心跳加快,腦海里又閃過那個溫柔的影子——她從不會這樣要求我,她只會笑著說:“你開心就好。”
“讀出來。”裴斯年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咬緊牙,強迫自己開口,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不許哭泣……不許頂嘴……不許……”每個字都像在割我的喉嚨,我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后幾乎聽不見。
“不夠大聲。”他冷冷打斷,走到我身邊,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看他,“江燼,你必須學會服從。這是為了你好。”
他的手指冰冷,力道毫不溫柔,像在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我的眼眶發熱,可我強忍住淚水,低聲重復:“不許哭泣……不許頂嘴……”
他松開手,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現在,跪下。”
我愣住,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跪下。”他重復,語氣平靜卻帶著壓迫,“這是訓練的一部分。學會服從,學會放下你的驕傲。”
我的心猛地一縮,腦海里那個溫柔的影子又閃過。她從不會讓我做這種事,她只會拉著我的手,笑著說:“你不用討好任何人,你就是你。”
可現在,裴斯年的眼神像刀,割斷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咬緊牙,緩緩屈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項圈的重量更沉了,像在提醒我自己的處境。我的指甲掐進掌心,疼痛讓我保持清醒。我告訴自己:這只是暫時的,我會找到出路。
接下來的幾天,裴斯年的“訓練”變得更加嚴苛。
他要求我每天背誦那些規則,直到每個字都刻進我的腦子里。他讓我站在房間中央,雙手舉著一本厚重的書,站到雙腿發麻為止。
他說,這是在鍛煉我的意志力,讓我學會“控制自己”。
每當我感到崩潰,腦海里那個溫柔的影子就會出現。
她站在陽光下,笑著對我伸出手,項鏈在她指間閃著光。
她的聲音輕得像風:“我會在你身邊,一輩子。”可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那雙溫柔的眼睛,像星光,照亮我心底的黑暗。
“你又走神了。”裴斯年的聲音冷冷響起,他站在我面前,手里拿著一根細長的皮鞭,輕輕敲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江燼,你必須學會專注。”
我低頭,咬緊牙,不讓自己顫抖。“對不起。”
“對不起沒用。”他走近,皮鞭的末端輕輕劃過我的手臂,冰冷而威脅,“你需要懲罰。”
我閉上眼,腦海里那個溫柔的影子又浮現。
她從不會用這種方式對我,她只會抱住我,低聲說:“沒關系,你已經很好了。”
可現在,裴斯年的鞭子劃過空氣,帶著風聲落在我的肩上。不是很疼,卻像在提醒我:我還是那個被控制的江燼。
“記住,江燼。”他的聲音低沉,像在宣判,“你必須學會服從,否則,你永遠走不出這個房間。”
我低頭,淚水在眼眶打轉,可我強忍住。
我知道,他想讓我屈服,想讓我忘記那個溫柔的影子。可我不會。我緊緊抓住那個模糊的記憶,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繩索。
幾天后,裴斯年的訓練變本加厲。
他讓我寫下“懺悔書”,列出我所有的“錯誤”。他說,這是讓我面對自己的“罪行”,讓我學會“改正”。
我握著筆,手指顫抖,腦海里卻全是那些被撕碎的信。那些信里,有我最真實的情感,有我不敢說出口的秘密。
“寫。”他站在我身后,聲音冷得像冰,“寫下你為什么被鎖在這里。”
我的筆停在紙上,腦海里那個溫柔的影子又出現。她笑著對我說:“你不用害怕,你可以做真實的自己。”可現在,我被鎖在這個房間,父母的責罵還在耳邊回響:蒙羞、恥辱、惡心。
這些詞像刀,割得我鮮血淋漓。
我深吸一口氣,寫下第一行:“我讓家族蒙羞。”可我的手在顫抖,筆尖劃破了紙。
我知道,這不是真相。我被鎖在這里,不是因為我做錯了,而是因為我選擇了某個人,某個讓我感到完整的人。
“繼續。”裴斯年的聲音像鞭子,催促著我。
我咬緊牙,寫下:“我違背了家族的期望。”可我的心卻在反抗。
那個溫柔的影子又浮現,她的手指輕撫我的臉,低聲說:“你值得被愛。”我突然停下筆,淚水滴在紙上,暈開墨跡。
“你又在浪費時間。”裴斯年冷冷地說,奪過紙張,撕得粉碎,“看來,你還需要更多訓練。”
他讓我站在房間中央,雙手綁在背后,面對一面白墻。他說,這是讓我“反思”。墻壁上映著我的影子,孤獨而脆弱。
裴斯年沒有停下他的“訓練”。他開始要求我每天寫日記,記錄我的“進步”。他說,這是讓我學會“自我約束”。
每天晚上,他會檢查我的日記,圈出他認為“不合格”的部分。
有時,他會讓我重寫,直到每個字都符合他的標準。
有時,他會讓我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背誦那些規則,直到聲音沙啞。
他很少打我,可他的眼神、他的語氣,比任何鞭子都更傷人。
“江燼,你必須學會放下。”他一次次重復,“你的過去,你的那些錯誤,都必須被抹去。”
可我沒有放下。
每次閉上眼,那個溫柔的影子都會出現。她的笑,她的溫暖,像一團火,燒在我心底。
我知道,她是我的過去,也是我的未來。我記不起她的名字,可我知道,她是唯一讓我感到真實的人。
一天晚上,裴斯年讓我跪在房間中央,手里拿著一面鏡子。
他讓我盯著自己的倒影,說:“看看你自己,江燼。你是個失敗品。你需要被重塑。”
我盯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空洞,項圈在脖頸上閃著冷光。可我的心卻在反抗。
我想起了那個溫柔的影子,她從不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失敗品。她只會說:“你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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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一個女孩站在一片舊時光中。夕陽斜照的天臺,墻面斑駁。
她的身影倚在欄桿上,低頭不語,似是舊人。
我想喊出那個名字,可嗓子像被堵住,發不出聲。
我想沖過去,卻每走一步,光影就換了個角度,仿佛整個空間都在悄無聲息地后退。
直到最后,只剩一道背影,融進橘色晚霞里,無聲無息。
我倏地驚醒,眼淚瞬間滑出眼角。
房間漆黑一片,連月光都沒透進來。腦海里反復回蕩著夢里的那道背影,越想抓住,越模糊。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下一秒,燈亮了——
“又在做夢了?”裴斯年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聲音低低的。
我下意識抬頭,看著他靠近。
他的眼神太沉太深。
“夢見什么了?”他蹲下來看我,手指輕輕掠過我臉頰。
我想說“沒什么”,卻不知道為什么張了張嘴,卻只是搖了搖頭。
他像笑了一下,但那個笑意并沒有到達眼底。他站起身,輕聲道:“你最近狀態不太對。”
我聽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臟突然收緊了一下。
很快,他恢復了以往的笑容。一片藥片塞進我嘴里,“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康復了。”
我麻木地點頭。然后像一個習慣性屈服的囚徒,閉上眼。
可那一瞬,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正在被一口一口掏空的容器。
“今天我們繼續。”
裴斯年說著,把餐盤放在地上——陶瓷的,里面是一塊剁碎的煎蛋,還有兩粒藥丸。
我下意識蹲下去想用手拿,卻被他扣住手腕。
“不是說了?”他目光溫和得不真實,“你得用嘴。”
我怔住。
“別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他突然對我溫柔,“我們只是做完這個步驟,就可以停下來。”
我盯著那盤蛋,胃里一陣翻涌。
“吃吧。”他退后一步,輕聲重復,“你可以的。”
我終于屈膝跪下,將臉貼近盤沿,一點點咬起蛋屑。羞恥像一塊燃燒的布巾蓋住臉,可我無法反抗。
我甚至覺得他在那一刻是愉悅的。因為當我狼狽低頭時,我聽見他粗重的喘息。
我差點嘔出來。
可下一秒,記憶閃了一下。
像水面突然蕩開一圈漣漪。
———
她坐在我腿邊,抱著一小盤洗干凈的葡萄。
“你張嘴。”她笑著說,聲音輕得像風吹過夏日的藤蔓。
我把臉埋進她的肩窩,懶得動:“不想動,你喂我。”
她咬著一顆葡萄沒嚼,湊過來嘴對嘴喂我,一邊咬一半,清甜的汁液在舌尖綻開。
好甜...
畫面突然斷掉。
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我猛地抬頭。
“來,”裴斯年居高臨下的說,“今天表現得很好,獎勵你一個擁抱。”
我本能的退卻,他的眼神一冷,我知道不乖又要受到懲罰了。
只能麻木地任由他抱住自己。他的手掌拍著我的背。
我知道我在崩潰邊緣了。
我也知道——
再往下走,我可能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