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府里的教習嬤嬤已準時到了。
葉蕓素來聽話,早就在廳里候著了。只是此刻她心里正犯嘀咕,還是頭一回聽說自己前幾年學的禮儀竟全是錯的——誰家正經人走路非要繃得筆直像條線?還有這端茶敬茶的規矩,又是學來給誰看的?
她在心里把這輩子開心的事兒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才勉強沒讓自己的臉垮下來,看上去不至于太喪。
“錯了,重來。”葉蕓剛邁出一步,嬤嬤嚴厲的聲音就砸了過來。她默默退回原位,重新抬腳。
“還是錯。”
這般反復三次,葉蕓實在摸不透到底錯在哪兒,喉嚨發緊地啞聲問:“敢問嬤嬤,究竟錯在何處?”
嬤嬤斜睨了她一眼,聲音陡然又厲了幾分:“先邁左腳,步子再收小些!一個姑娘家,走路這般大開大合,成何體統!”
葉蕓心里暗忖,這嬤嬤怕不是故意刁難。直到瞥見了徐淼淼,她才把這話咽了回去——徐淼淼那走姿,跟嬤嬤方才教的不能說毫厘不差,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徐淼淼依舊是一身素衣——畢竟還在孝期,素色衣裙襯得她身形愈發纖弱。她立在徐府門口,微風拂過,幾縷青絲被輕輕吹起,拂過頰邊。葉蕓瞧著,不由得在心里暗贊一聲:這般模樣,是真好看。
馮珉站在一旁,不知跟徐淼淼說著什么。徐淼淼只是靜靜聽著,偶爾微微頷首,輕聲說幾句自己的見解,姿態嫻靜得很。
葉蕓湊到小雨耳邊,壓低聲音嘀咕:“前幾日見馮珉,還覺得他一表人才,今日跟徐淼淼站在一處,嘖嘖,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小雨眨了眨眼,起初沒應聲。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輕聲道:“徐淼淼給了我錢,讓我盯著你。”
葉蕓猛地轉頭看她,滿眼震驚:“她難道不知你是跟著我的?”
“她知道。”小雨應道。
葉蕓這才收回目光,心頭一陣發沉。
這時,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了過來,鬢邊插滿珠翠,裙擺上繡著纏枝蓮,走一步便晃出細碎的聲響。經過葉蕓身邊時,她眼皮都沒抬,只斜斜剜了一眼,鼻腔里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
走到徐淼淼跟前,她卻立刻斂了那副張揚模樣,輕輕福身,聲音軟得像浸了蜜:“見過長姐。”
直起身時,目光早已黏在馮珉身上,眼波流轉間滿是情意,又喚了聲“馮公子”,尾音拖得長長的,又嬌又媚。
徐淼淼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葉蕓,兩人視線在空中撞了個正著。葉蕓心頭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先對著徐淼淼頷首:“長姐安。”又轉向馮珉,“馮公子安。”最后才朝那位活像只開屏孔雀的女子,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徐淼淼對著葉蕓的點頭,只淡淡回了個頷首,神情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馮珉的目光卻落在葉蕓身上,方才她應對得體的模樣,竟讓他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驚艷,那目光比往日多了幾分真切的暖意。
不等旁人開口,那葉蘇蘇已搶先嬌聲問道:“馮公子與長姐方才聊得那樣投契,是說些什么趣事呢?”她這一聲問得親昵,眼神直勾勾黏在馮珉臉上,尾音里的嬌俏幾乎要漫出來。
原來這只“開屏孔雀”竟是葉府二小姐,還是從賀江那邊來的。葉蕓心里了然,面上只作不知,靜立一旁看她如何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