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迎!
憑你也配。
床幔被婢女掀開,姚明希身穿寢衣,雙手撐在床邊,周身散發著藥氣,楚楚可憐抬眸。
“我這身子綿軟的很,若是再跪只怕花轎都上不了。”
有些懊惱的垂下頭,再抬起時眼中已經帶上笑意。
聲音低緩輕柔,“嬤嬤應該也不想替嫁的事情被人發現吧?”
抬眸掃過描金瓷碗上微微發黃的指縫,以及碗沿那抹不易察覺的粉末殘留。
姚明希不屑一笑。
又來。
迎上對方殺人般的視線,微微抬起手,楚楚可憐。
“手沒力,麻煩嬤嬤親自送到我手中。”
李嬤嬤咬牙切齒,卻又無法,婚期在即只能忍下這口氣,“二小姐可端好了。”
湯碗懸在姚明希雙手上方,驟然落下。
“若是撒了,夫人可是要過問的。”
挑釁。
姚明希哎呦一聲,身子一歪,湯碗重重砸在腳踏之上,湯水濺的到處都是。
似是受到驚嚇,身子往床內挪動,她仰起頭,語氣膽怯。
“嬤嬤這是作甚,難不成是瞧不上我這替嫁的小姐。”
“賤人,你……”
被挑釁的李嬤嬤勃然大怒,抬手欲打,卻不曾想床上的女子不退反進。
她揚起臉,定定的看著她,“我姚明希孤身一人,了無牽掛不怕死,你們可不一樣。”
“你猜若是我把替嫁的事情捅出去,姚家會如何?”
“這是侯府,里里外外都是夫人的人,你以為你會成功,大不了這宸王妃換個聽話的姑娘,二小姐以為自己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嗎?“李嬤嬤冷哼,手卻放了下去。
姚明希掃了她一眼,“那你殺了我,換你女兒去。”
身子繼續往前湊,“來,殺了我。”
“你……”
李嬤嬤氣節,卻又不敢真的對她動手,上頭有令,姚明希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侯府。
她很快冷靜下來,今日過來可不是跟她扯皮的。
“一日不見,二小姐嘴皮子的功夫倒是見長不少。”
“來人,再給二小姐準備一碗安神湯,新娘子頭一夜可要好好睡上一覺。”
“往后也不知還有沒有安穩覺可睡了!”
她站在床邊,看著歪倒在床上大笑的女子,眼神一點點冷了下去。
去了宸王府,你是死是活,可就問罪不到老爺夫人的頭上。
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安神湯被重新端上來,李嬤嬤不再跟姚明希扯皮,盯著她將其喝下
目的達成也不愿多留,帶著人鎖好房門迅速離開。
回去告狀…
春桃聽著落鎖的聲音,擔憂的看著姚明希。
“小姐,這藥……”
“下去吧。”
“小姐。”
“下去!”
“是。”
春桃不情不愿離開。
內室門一關,姚明希翻身從枕下取出一針,左手拿著痰盂,輕輕探入喉嚨。
“唔。”
咦
真惡心。
偏頭,嗯?
赤腳走近香爐,彎腰撿起不知從何處滾落的空瓷瓶。
“玉春樓-解。”
玉春樓,聽著像樓子。
一個處處受限的庶女跟這種地方扯上關系。
這身上的謎團還真是不少,也不知那毒殺她的藥物是何人所下?
瞧賜婚時的情形,那毒應不是出自姚家之手。
那會是何人,要毒死一個藏在深閨的孤女,
她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寂靜窗外傳來貓頭鷹啼叫,對鏡研究的姚明希走向窗口。
輕輕推開窗子。
樹內有人影晃動,月光照耀下銀色面具一閃而過,刺的姚明希偏過頭去。
再抬眼。
只剩晃動的樹枝。
“有意思”
窗子合上。
姚明希輕撫眼皮,打袖中抽出一張紙條,是在妝奩中發現的,也不知是何人在幫她。
這侯府還真是有意思,只可惜她明日就要走了。
她捏著紙條,站在窗前,
“權修遠,明天見。”
[呵。]
?
又來?
姚明希揉耳朵。
第三次了。
這是誰的
心聲?
*
靖遠侯府張燈結彩,喜樂喧天,但送親隊伍卻透著一股詭異。
丫鬟們低頭疾走,喜娘笑容僵硬。
花轎簾幕繡著鴛鴦,細看便會發覺金線下藏著未遮住的牡丹紋。
穿著嫁衣的新娘子腳步虛浮被兩名粗使婆子架著,粗暴地塞進花轎。
喜娘匆匆為其蓋上蓋頭,看著轎夫釘上轎門,落下簾幕,心有余悸的拍著胸口,躲到壯漢身后。
“造孽啊,這哪是嫁人,分明是送葬……”
花轎后側,鳳棲閣內。
姚明珠倚在欄柱邊將一切盡收眼底,手中把玩著一支金簪。
“宸王暴戾成性,嗜飲人血,不知道弄死過多少侍妾女婢…”
“這賤人堪堪配上。”
指尖用力,金簪猝然扎穿身旁的海棠花,花瓣碎裂,虛掛在枝上。
林氏走到近前,輕撫女兒發鬢,掃過被扎爛的海棠花,接過她手中把玩的牡丹金簪。
緩緩插入她的發髻中,腳步后移,繞著女兒打量。
像是在欣賞自己最完美的作品。
“明珠,咱娘倆的好日子就看你了。”視線不自覺飄向王府的東方。
姚明珠盯著下頭敲鑼打鼓的花轎,抬手撫上金簪。
“能嫁給戰功赫赫的宸王,也不知是她姚明希幾輩子修來福氣。”
若非事出突然,這等賤人只配做她的媵妾,一輩子被她踩在腳下。
“母親,你說…”偏頭看向得意的林氏,心情頗好。“她能活多久。”
林氏面上帶著大仇得報的快意,手指輕點圍欄。
“三日。”
西子鳶,你們母女這輩子都是墊腳石。
我祝你們
早日團聚。
姚明珠一下下撫著頭上的金簪,俯視花轎時瞳孔微沉。
好妹妹。
姐姐我得天獨厚。
多你一局。
唯愿妹妹,
早登極樂。
*
爆竹聲劈里啪啦的炸響,眾人的視線被吸引過去,花轎從侯府大門抬出,鬼面騎兵腰系紅花等在門外。
在喜婆的高聲吆喝中,轎子朝城門而去。
轎外人聲鼎沸,一團喜氣。
轎內
‘昏迷不醒’的姚明希閉眼揉腰。
一群沒輕沒重的玩意兒,等姑奶奶飛黃騰達,一定像捏螞蟻一樣捏死你們。
真疼啊。
撐著腰艱難坐直身子,扯掉蓋頭,環顧四周。
?
!
這
花轎?
這牢籠吧。
連個縫都沒有。
要不是有通氣孔。
她都要懷疑林氏想悶死她。
老天啊。
到底是誰在期望八抬大轎。
這不就是籠中鳥。
該死的封建糟粕。
手從身后松松垮垮的繩子中掙脫出來,左摸摸。
右翻翻。
打嫁衣袖中翻出一個小巧的瓷盒。
這是早上上妝時,有人趁亂塞進她袖子中的。
擰著鼻子打開。
內里膏體殷紅如血。
蓋子內側刻著‘見血封喉’。
!
媽的,這東西好像被摸嘴上了,姚明希立馬擦嘴。
低聲咒罵。
“原身這些要命的玩意都是打哪整的。”
別王爺沒藥死,她先死了。
唇色還未擦凈,轎子忽然停住,一陣吵鬧聲傳進姚明希的耳中。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敢攔宸王的花轎。”
姚明希忽地瞪大雙眼,慌忙捂住嘴巴低呼出聲。
“宸王。”
“權修遠!”
“我竟然能…”
“小姐可是醒了?”轎外傳來春桃的聲音,打斷她的碎碎念。
姚明希輕咳一聲,正色道。“還有多久。”
悶熱悶熱的。
“前面出現刺客,驍騎軍已經在處理了。”春桃聲音顫抖,“小姐放心,不會耽誤吉時。”
“好。”姚明希用玉如意扇風。
“你小心點,別……沃趣。”
轎子劇烈晃動,伴著哐當一聲,飛起又墜落,毫無防備的姚明希重重磕在轎子上,捂著腦袋苦不堪言。
心里咒罵連連。
轎外。
黑馬黑衣,面帶骷髏面具的男子行在隊中央,不顯山不漏水,像個忠誠的護衛,盡心盡力的護著喜轎。
偏腰間的長劍從未抽出,轎夫被殺,轎子跌落在地時,也只輕輕掃了一眼。
就在這時,一陣不堪入耳的話接連闖入腦海。
他猛地抬眸緊盯花轎,眼底有疑惑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