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看完信的夏知回倒吸一口涼氣。指尖久久停留在泛黃的紙頁上,一動不動,正如她此刻的精神狀態,死機一般,空白著,僵硬不動。額頭上也漫出細密汗珠。
仔細看,這封信字跡潦草,模糊混亂,她大概能幻想到那個場景——一位婦人伏坐在窗前,鋼筆蘸著墨水,急切切地在紙上劃寫,仿佛面臨巨大的恐懼。
那信紙上還伴隨著深深淺淺的指痕,夏知回注意到,指痕是暗紅色的,像干裂的血跡。
而信上的話,完全是可以顛覆世界的內容,她現在不得不懷疑起世界的真實性。虛幻,太虛幻了!虛幻得一點也不真實!
僅僅一個晚上,她仿佛經歷了畢生會經歷的所有事情,逃亡、自傷、血日……這讓她精神有些虛脫,好希望自己是在做夢。
可手臂上那依稀還在傳來的陣痛告訴她,一切都不是夢,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僅僅一夜之間,一切都翻天覆地的變了。
諸世的安寧早已被撕碎,而我們,活在一個樂園……
夏知回細想著這句話,眉心布滿陰云,這里的“早已”是什么意思?世界原本就不太平嗎?而我們……活在一個樂園……
話很短,信息量卻很大,至少她覺得,從這句話中起碼可以知道,危險不是從現在開始的,是一直都存在!只是可能出于某種原因,一直潛藏在人群看不見的地方。
她手指胡亂地敲擊著桌面,思緒如潮,一時間不知從何處思考起。
噠——噠、噠——噠——噠、噠,夏知回保持著這樣的節奏,逐一梳理起自己困惑的點。
嗯,祂已經察覺到了她……她注意到母親的措辭用的是“祂”,那是對神明的敬稱,這世界……有神嗎?雖然已經見識過了恐怖的觸手,但夏知回一想到神明真的存在,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一直以來,她都生活在一個“科學”的世界里。
神,對于她來說,一直只存在于封建迷信中。
那么這個“祂”對夏知回而言是好是壞?母親的語氣,似乎帶著些警告和提醒意味,難道盯上自己的祂是什么邪神……?
噢……那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剛經歷完一場熱氣騰騰的浴血廝殺……呃,好吧,其實是她單方面逃亡。拼上一切,甚至舍了半只前臂,好不容易劫后余生,醒來第一件事卻是發現自己被“邪神”盯上,簡直是萬幸中的不幸。
不過,祂為什么會注意到她?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處嗎?從出生以來,夏知回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除了特別窮以外,她身上沒什么其他稱得上特別的。
唯一的特殊之處應該就是那個夢和裝神弄鬼的媽了吧……難道是這個原因?
總之,母親的原因肯定占一半。
不過令夏知回疑惑抓狂的不是這些,而是信末母親的那一句,“這信上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有可能是假的,你最好不要全信,包括這句”。
啊——
夏知回握緊了拳頭,輕輕砸在信紙上,又用力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腦門,試圖冷靜下來。
什么叫做“有可能是假的”“包括這句”?這兩句話本身就很自相矛盾啊!
誰知道她哪句話才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這封信越到末尾,信上的字跡便越潦草零亂,語言也逐漸混亂,上下句之間十分跳脫,根本就沒有太多因果關聯,所以根本就無法用邏輯去排除錯誤選項!
母親這是給她留了封提示還是謎語啊?她寧愿選擇相信這封信的所有內容都是假的。
“絕望的盡頭蠕動著希望,而希望——正是絕望的雛形。”夏知回現在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這句的含義,她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母親說,她的選擇很重要。
但夏知回突然想問……她真的有得選嗎?
從出生到現在,她都沒得選。
這是個假命題。
更令人瘋狂的是,信的最后,母親說不要去找她,按照她的說法,如果這句話是假的,那母親的意思是不是讓夏知回趕緊去找到她?
但這句話也可能是真的。
母親就是不希望夏知回去找她。
所以,兩難。這題根本無解,夏知回混亂地敲打著桌面,腦海里剩下一片焦灼。
不過……母親說這棟樓好像不簡單?她將腦子里的謎團一并扔去,視線轉向左側,信中提示她左側的書本里似乎有關于這個地方的記載。
夏知回向左撇過頭,目光穿過雜物落到那幾本泛黃的書本……哦,不,那是——羊皮紙卷?左側沒有母親所說的書本。
呃....這么快就應驗了嗎,夏知回嘴角抽了抽,余光向右側桌面瞥去,只見那里靜靜躺立著幾本書。
看樣子,母親信中的話果然不能全信啊。
收回目光,夏知回隨手拿起右側的書本,認真翻閱起來。這書的封面是皮質的,保護得還算完好,只是內頁有些發黃。
翻開第一頁,夏知回目光一覽,上面寫著醒目的字:我重生了……上一世我是才華橫溢的豪門千金…追我的人從A國排到了Z國…我卻執意嫁給顧廷寒…豈料……咦,這是什么東西?
夏知回眉頭一皺,立即意識到不對,表情怪異,關上書,又認真地檢查了一遍書封,這才發現上面留有十分淺的字印:
《重生之總裁跪地求我》
啊?
書被啪地一聲關上,她不可置信地將書脊朝天,指尖飛速翻過書頁,瀏覽了一遍大概信息。
臉上更加不可置信了。
不信邪的夏知回又抽出右側的幾本書,一覽封面上的字,《末日降臨我有百萬囤貨系統》《絕世醫神》《她的23歲男房客》《百姓修仙傳》……
呃……
這都是些什么?
母親的珍藏嗎?
夏知回不語,只是一味沉默,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對勁。腦海中又回想起信中母親的提示:
“你左手旁有幾本泛黃的書,里面有相關記載。”
噢……所以這是又被騙了?“左手旁”是真,“泛黃的書”才是假?夏知回晃了晃腦袋,感到一陣好笑。
夏知回伸手拿過左手邊到羊皮紙卷,小心將它鋪展開,然后發現或許是放得時間太長的緣故,紙卷已經微微糜爛,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
第一頁的文字密密麻麻,她全不認識,這些文字看上去既像字母又像是筆劃,總之這與她印象里已知的任何一國的語言都不相同。
并且不知為何,看久了,夏知回竟覺得大腦隱隱有些眩暈,她只好放棄第一頁。
隨著第二張羊皮紙卷攤開,夏知許瞳孔一縮,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猝不及防地擊中了她,這是……漢字?但那筆劃極其生疏,仿佛不是國人寫的。
“希望之月,神誕日。姑姑真是奇怪,居然不許我用古精靈語寫日記?還教給我一種新型的漩渦型方塊字體,復雜得要死,這是哪國語言?我以前怎么從沒聽說過墓土之上有這種語言?我看分明是她新編的。”
“希望之月,第三次猩紅日。姑姑今天神色很凝重,說要建一座大房子,我看了一眼建造圖紙,發現又是我沒見識過的類型,這是什么奇怪的樓?又是她自創的?我不懂,她為什么總喜歡搞這些奇怪的新鮮玩意……”
“深寒之月,新月日。姑姑的樓終于建好了,她給它取名為終末之樓。樓層共有九層,每一層都是不同的空間,聽上去挺恢宏的,唯一不足的就是風格有點丑,既不是艾洛爾群島的風格,也不是中央大陸的風格。祭神大主島那邊好像沒有人類建筑,而天空島,那更不可能了,天空島上的建筑都是金碧輝煌神秘而莊重的,怎么會如此丑陋?至于泛大陸那邊,我沒去過,想來應該也不會是這種風格。我問嬸嬸這棟樓能干嘛,她居然回答我是用來住人的,還說可以讓我試住一段時間,噢……我的天,這種用爛泥扶出來的破爛墻體怎么能住人?她是瘋了嗎?”
“祝福之月,第二次庇佑日。我在浮光海域遇到一個奇怪的影子朋友,好像是非凡生物中的黑暗生物,我看它孤零零的,就把它帶回了這棟樓。姑姑說這種生物很強,但沒用,因為它和水里的蜉蝣生物一樣,沒有思想,我不信,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把它養出思想!”
“黑暗之月,禁忌日。這個月可真夠黑暗的,這是我住進這棟樓的第一個月,要不是有影子朋友陪著我,簡直不敢想在這里會有多壓抑。我唯一的樂趣就是去三樓的萬相之淵了,不得不承認,三樓的空間挺有意思的,居然可以隨我的意識而變化,不知道姑姑怎么辦到的。
影子朋友最近和我變熟了一些,我覺得,它也不是完全沒有思想,只是沒有感受過情感。或者說是處于一種‘無知’的狀態,對于身邊的一切沒有概念,不知善惡,不懂美丑,簡單來說就像人失去了五感,無情無欲。”
昏黃的樓內空氣凝滯厚重,漂浮著陳年紙張與積塵的陳腐氣味。夏知回怔怔看著紙上的文字,血液仿佛凝固。
紙上的內容,月份和日期的記錄方式都很特別,夏知回從未聽過。而記錄口吻有些像小孩子,歪歪扭扭的中文字,看上去還沒有徹底熟練寫法。
不過她大概懂了,這是一碟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