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嘉平,父早亡,由母親一手撫養長大,
國公夫人還在閨閣時就待其甚好,即便是近身服侍,也從不遏制其天性,
護她隨心所欲野蠻生長。
崔嬤嬤將一個小包袱塞到女兒懷里,輕拍她的肩膀鄭重囑咐。
崔嘉平努力想要看懂親娘眼神里的千言萬語,錯綜復雜,
在腦子里復盤親娘輕拍自己胳膊實則留下的暗語,
將小包袱背在背上胸前結扣,提著裝滿香燭紙錢糕點的很沉的籃子去馬房。
馬房小廝迎上來,頭頭尿遁了,他得上。
“平姑娘今日想騎哪匹馬?”小廝貼心的問。
今兒是月夕節,剛剛闔府上下又得了夫人重賞,大家臉上寫的都是“喜慶”兩大字。
“選一匹腳程快的,我要趕去鎮國寺還愿。”
“好的,平姑娘,這匹黑風,成年兩載,體格壯實,耐力好,脾氣好,
而且即便是走夜路,也與白日無異。”
意思就是這是一匹有異能的好馬。
“就它了。”
崔嘉平爽快大方的扔了一個錢袋到小廝手里:“今兒過節,給你們添一壺酒錢。”
“謝平姑娘賞。平姑娘,我給你留門啊。”
崔嘉平翻身上馬,小廝忙提起地上的籃子要遞給她,
從后方傳來沖撞重力,小廝連人帶籃子往前撲。
籃子華麗麗的倒扣在地上,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
小廝白了臉,忍著雙手與地面摩擦后留下的血痕去撿籃子,不忘怒看冒失鬼,西廂房的人,王五。
而王五,脖子被馬鞭纏了兩圈往上收緊,腳離地面三寸高。
崔嘉平的聲音陰惻惻響起:“西廂房沒有生出帶把的,這是要在老子身上找茬?”
馬鞭收緊,王五伸出長舌頭拼命搖頭爭取一線生機。
“這是怎么了?哎喲喲,平姑娘手下留情啊。
這是意外。
都怪老身讓王五急著出府去張家報喜才沖撞了姑娘。老身向姑娘賠罪。”
來人正是西廂房掌事嬤嬤潘氏。
“你們誤了本姑奶奶的時辰是小事,
但是損壞了侍奉佛祖的貢品!這里面有夫人親手抄寫的佛經。
你不過是個愛扒灰的老虔婆,擔不起。”
“姑娘的意思是想請國公爺定奪?”潘氏目光閃爍。
國公爺此刻就在西廂房陪著呢,府里誰受寵,心里沒點逼數么?
“正有此意。”
崔嘉平跳下馬來,馬鞭另一頭依舊牢牢圈著王五的脖子,
心里“嘿嘿”暗笑,她可找著機會正大光明收拾老虔婆的私生子王五了。
親娘不會再嘀咕自己匹夫之勇,有勇無謀了吧。
西廂房廊檐下,楚文祐被迫審案決斷。
“王五,杖斃。”
崔嘉平: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結案她甚滿意。
潘氏驚呼:“不可啊,國公爺,老奴……”
潘氏的喊叫聲被一聲清脆的喉骨斷裂聲音打斷,王五軟在地上,沒了氣息
而始作俑者崔嘉平正在收攏馬鞭。
“你憑什么……”
“國公爺說了啊,杖斃!”崔嘉平道:“馬鞭勒死和棍子打死,都差不多,
反正都是死的意思,過程不重要。
但是勒死,好歹是個全乎的全尸。”
崔嘉平認真解釋,朝楚文祐行禮后就要離開去準備新的貢品。
已經耽擱好一會兒了,在路上她要加速才行,誤了吉時,親娘要揪她耳朵。
她希望夫人姐姐快快好起來。
可是潘氏拉著崔嘉平的衣擺嘶吼道:“我要宰了你這個小娼婦給我兒……”
潘氏閉嘴,想新詞代替。
崔嘉平勾唇,看向上座的楚文祐:“國公爺,嘉平是奉您的命令做事,
潘嬤嬤居然質疑您的命令?難道府里的傳言是真的?”
楚文祐:又要拿寵妾滅妻說事?
不待楚文祐表示想聽,崔嘉平繼續道:“王五真是潘嬤嬤的私生子不成?
這可是大罪啊!玷污鎮國公府門楣,有損楚家家風。
難怪西廂房一直都對東院不敬,原來是這老奴才成了精,在作怪。”
西廂房內半坐起身的人聞言又躺了回去,雙手攥著錦被,壓下不甘。
楚文祐凝視潘氏,就要命人將其關押查證。
身旁的崔嘉平已經動了,銀光在潘氏脖頸處閃過,潘氏軟在地上,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死不瞑目啊,她還沒有告訴姨娘她對東院的新懷疑。
楚文祐大驚,挑眉詫異的看向正在擦拭匕首的崔嘉平:“你?”
“國公爺,夫人說過,要賞罰分明,才能正家風。
這等惡婦,不修德行,留下只會禍害主家子孫,挑撥是非家宅不寧。
有此下場,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崔嘉平一手提王五一手提潘氏:“這就將二人拿去做花肥,不礙國公爺的眼。”
她可不信王五撞翻她的竹籃子是意外,必須把這兩個禍害解決了。
廊檐下的地板上留下一灘嫣紅在風燈下很刺眼。
西廂房內傳出低低的嗚咽聲讓人很心煩。
楚文祐蹙眉,看向府外的燈火閃爍,桐君喜歡兔子花燈,他且去買一盞。
西域來的胡商踩著光影在吆喝,銅拔似的嗓門驚起檐角一串串鎏金驚鳥鈴,
卻壓不住從教坊司傳出的破陣樂,二十四面揭鼓撞碎一輪滿月,
琵琶弦上蹦出星子般的泛音,
沿街食肆支起的描金桌案,壘成小山的各式月餅,
豆沙餡的,肉松餡的,五仁的蛋黃的…………每一層都味蕾分明。
正待細細品嘗,遠處傳來一陣喝彩,
原來是吐火的幻術師噴出了三丈高的青焰,火中還綻開朵朵金色花箔,
未等飄落便被戴著昆侖奴面具的少女們用羅裙兜住,
金明池畔更加奇絕。
百艘扎著彩帶的蘭舟載著歌姬往來如梭,
岸邊柳枝皆纏上絞紗燈籠,照得水面如同鋪了一層華錦。
忽有龍首畫舫破光而出,船頭立著數十位戴月桂冠的翰林學士,齊誦新做的詠月篇賦。
聲浪傳出很遠,很遠,讓附近的人駐足聆聽。
霎時間,天上地下的月光,燈光,劍佩的冷光,侍女身上首飾的浮光,華服的五彩光,
等等輕盈流淌,分不清是人間醉了星辰還是銀河落入酒觴。
每個人臉上燦爛的笑臉在文人騷客的畫卷上一一定格,成為大盛王朝盛世之景最美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