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帶我一起去。”少年一雙大眼睛閃著晶亮的光。
“為什么？”
“因為是我告訴你的。”
“……”鳳卿沉默，然后轉身就準備離開，“突然也不是很想去了。”
“哎哎哎，別呀。”
慌亂爬上了少年俊朗的面容。
“我是為了保護你才去的。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要被分尸了。”
“我有影衛。”
“那個十鐸是吧，我比他強。”
鳳卿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說道：“好。”
少年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嘖”了一聲。
“實不相瞞，我還有好些夸耀自己的話沒說呢。”
“我知道，所以我才答應的。”
“……所以你真的會帶我去嗎？”
鳳卿不語，少年輕輕挑眉，輕佻的笑飛上面龐。
“無所謂，反正你甩不掉我。”
語畢，少年一個閃身消失在風中。
鳳卿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眉眼低垂，微微思考幾秒，然后轉身進了房門。
“隨你。”
不知說與誰聽。
鳳卿轉身，走進了大堂。
蕭燁此事，必須與爹爹商討一番，再作定論。
順便……
該想辦法了解了解“我”了。
………………
“我知爹爹憂愁，爹爹一直不喜朝廷爭斗，只想為國民盡綿薄之力。”
“卿兒，你可心悅于太子殿下……”
鳳靖安問道，如果……他能夠為自己女兒選擇負責。
“不喜歡。”鳳卿淡淡地回答。
鳳靖安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氣。
“不喜歡也好，父親總覺得太子殿下心思深沉…”
“不重要，父親，我們不會與皇家有任何糾葛，明哲保身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鳳靖安點了點頭。
待鳳卿再回到房中的時候，已是昏暮時分，天色暗黃，萬物朦朧。
鳳卿靜靜地梳理著這一天的所得，只覺得滿心勞累。
原本只是想搞清楚蕭燁散播自己與他的傳言的事，哪成想直接與本人打了照面。
現在已經關系到整個左將軍府，事不可謂不重大。
鳳卿心事沉重，她太明白，簡單的拒絕不會讓他放手。
而真正明白左將軍府的勢力不能為他所用的時候，等待他們的，或許只有毀滅一條路了。
鳳卿看著外面的云靜靜地出神。
她第一次在學習之外覺得如此疲憊，連以前一天七八套試卷的旅程都變得可愛起來。
還有買賣奴隸的事，慚愧，鳳卿竟一點也記不得。
但這也不怪她，原主的記憶零零碎碎，她東拼西湊也得不了多少有用的信息。
“小姐，該用晚膳了。”
“嗯。”
……………………
飯桌上有著補氣血的藥膳，說是母親特地準備的。
想來是今天上午那些話被姜柔知道了，掛在了心上。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
姜柔咽下一口飯食，施施然地開口：“卿兒，今晚可以和娘親一同賞賞月嗎？”
“賞月？”鳳卿覺得有些奇怪。
“嗯，賞月。”
…………………
樓閣高處的夜色的確動人，月輝在風中流淌，耳邊便是滿天繁星的囈語。
鳳卿跟著姜柔一同上了房頂。
姜柔搖搖晃晃，有時還險些掉下去，被鳳卿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穩住身子。
二人并排坐著，手邊是上好的菩提釀，酒難醉人，但酒意可以。
鳳卿略有些驚訝。
印象里的母親總是溫溫柔柔的，很少見到這樣的她。
失了些女兒家的柔軟，倒有了些江湖氣。
“你別這樣盯著我看，我知道這有些奇怪。”
姜柔看著月亮，沒有看鳳卿，卻能感覺到她的視線。
鳳卿訕訕地收回視線，也順著姜柔的目光看過去。
“娘親約我來賞月，為的應該不只是賞月。”
“娘親有些知心話想和你談談。”姜柔笑了一聲，“你只知道你沒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卻不知道那段往事。”
“往事？”
姜柔笑著點了點頭。
“我的卿兒長大了，那么，娘親也應該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
姜柔原本只是個小商賈家的女兒，修為也不算出眾。
但勝在家庭和美，對姜柔來說，那也算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她最開始志在江湖，修為不濟，是個自由自在的散修。
鋤強扶弱，懲惡揚善，逍遙自在，好不快活，直到——姜柔有了一段奇遇。
她掉進了一個上古戰場的洞穴中，見了一個“神”。
沒人知道那個神同她說了什么，但自那之后，沒過多久，姜柔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折斷了自己的佩劍，不再流連于江湖百味。
她回到了姜家，安安心心地做起了最傳統的閨閣小姐。
奇怪的是，自姜柔回家之后，姜家的生意開始不斷變好。
短短半年不到，就變成了當地有名的富商。
再后來，姜柔就遇到了鳳靖安
鳳靖安對姜柔一見鐘情，發誓如果能夠功成名就就回來娶她。
姜柔沒有回答，也不甚驚喜，好像一早就知道似的，她笑著點頭，給他置辦了進京投靠親戚的盤纏。
后來，鳳靖安立了大功，被賜了國姓。
而他果然說話算話，成了左將軍之后就立刻趕回來娶她。
可皇帝卻想將公主許配給他。
在知道他一意孤行之后，龍顏震怒，派人隨便找個了罪名準備處死姜家全家。
那天，姜柔安安靜靜的，淚無聲地從面容上滑落。
她帶著凄涼的笑，站在一片火光中，好像下一秒就會碎掉。
那個大神的話在火中游蕩，抵達她耳邊。
“……使命二字，談何容易…”
“我才不信。”
但后來，折斷了羽翼的少女回了家，想盡一切辦法都沒能改變任何一個預言后，她終于選擇了接受。
鳳靖安拼命地保下了姜柔，但也只能保下姜柔。這也是命中注定。
后來公主離奇失蹤，鳳靖安不顧一切地選擇娶姜柔為妻，才變成了如今的情況。
“我并不知道公主為何失蹤，他只說‘天命難違’。”
“您，恨嗎？”鳳卿小心翼翼地開口。
“恨過。”姜柔苦澀地笑著，“可他告訴過我，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我試著去改變，但每一次，每一次都會以一種慘烈的方式回歸正軌。”
“母親…”
鳳卿的心顫動著，她抱住了這個曾經剛烈的女孩。
她依然是她。
鳳卿這樣抱著姜柔，任由她的眼淚浸濕她的衣裳。
等鳳卿再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第一次，她覺得自己不是個局外人。
他們不是書中的只言片語，而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真正的人。
“卿兒，我們都是有使命的。”
母親的話在心中游蕩，一遍又一遍。
有使命的究竟是我，還是曾經的鳳卿呢？
我不知道。
可我不愿被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