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蘇鏡黎終于悠悠轉醒。
她還活著,看來她的計劃成功了。
不過……
“檸月,我還沒死,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蘇鏡黎看著床邊跪著的少女無語凝噎道。
此刻,檸月正捧著一個小油燈,跪坐在蘇鏡黎床旁,燭光打在她又一次哭紅的眼睛上,活脫脫一女鬼模樣。
檸月“嘿嘿”地笑了起來,如今見蘇鏡黎醒來,她緊張的神態消散了一些,一臉興奮地給蘇鏡黎講之后發生的事。
“公主可是沒看到那駭人場面,孫嬤嬤被拖走的時候人已經要瘋了,大聲嚷嚷自己是內務府總管的姑姑,他們不能這樣對她。
后來這人干脆爆了粗口,罵采素,罵才人,后來竟然連皇帝都敢…”檸月沉吟了一下,斟酌著詞匯“…點評上兩句。”
“這下可好,徹底惹惱了陛下,本來是要車裂的,卻因為這一遭進了天牢。
更可憐的是那內務府總管,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大半夜的,皇帝直接命人抄家。
這一抄可倒好,搜出了許多被私吞的銀兩,如今人也在牢里。
本來看當時孫嬤嬤那氣勢斷是要再咬下索才人幾塊肉的,但是您當時在隔壁暈倒的聲音太響了,驚動了皇帝,于是便匆匆宣來了太醫,索才人就耽擱了一陣。
采素理應也要受刑,但是看在她沒有廢話又失了清白的份上,賜了一壺毒酒。那酒喝下去以后,采素頓時面容扭曲,口吐白沫,過了一會便失禁了,如今尸體已經被裹上白布送出去了。
至于可疑的男子倒是沒尋到。
奴婢還去光祿寺那邊打聽過圓福,結果沒想到人家說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至于索才人則被貶為庶人,明日午時行刑,現在在冷宮關著,索家人也連夜進了宮,算算時間應該也在牢里躺著了。
皇帝派人來搜查棲云閣的時候,門剛被推開,就看到了一雙小巧的繡花鞋懸在空中。
晚香上吊自盡了。
聽說當時場面挺驚悚的,嚇傻了好幾個湊熱鬧的宮女。”
蘇鏡黎靜靜地聽著,臉上流露出一副詭異的神色。
皇帝盛怒,沒人會替這幫人求情,她搞毀了棋局,幕后之人卻什么反應也沒有
雖然從剛開始就沒抱多大希望,但心中難免失落。
“你說索靜姝在冷宮?”
“是的,公主這是想去看一眼嗎?”
“嗯,有些話要跟她說。”
殺人要誅心啊,不然怎么能叫報復呢?若是能套出話來,那就更好了。
冷宮外。
現在已經是深夜,天上還飄著雪,巍峨的皇宮也披上了一層白衣。
“四公主,請留步。”
蘇鏡黎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宮女攔住了去路。
蘇鏡黎垂眸望向那人手中的木質托盤,上面赫然放著白綾與毒酒。
“姑姑有事?”
那人聞言向蘇鏡黎行了一禮,恭敬地解釋道:“奴婢是貴妃娘娘身邊的貼身侍女青禾,今兒個皇帝宿在翊坤宮,索庶人的事便由奴婢代勞了。”
“剛才瞧著公主,還未來得及給公主報喜呢。”
蘇鏡黎和檸月兩人雙雙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蘇鏡黎褪下手上僅有的鐲子,由檸月遞到那宮人手中。
“敢問姑姑,是出了什么事啊?”
那宮人笑著躲了躲檸月遞過來的玉鐲,終于解釋道:“公主還有所不知,貴妃娘娘幾年前產后調養不當傷了根基,膝下的一雙兒女也早已夭折,陛下當時許諾娘娘若是以后有看上的皇子公主都可以過繼到娘娘名下。”
“奴婢也是出來前才恰巧聽到了此事,公主有空還是快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等著圣旨才是。這么說來,公主也是奴婢的新主子呢。”
那人笑得眉眼彎彎,手上的虎口處卻有幾道厚厚的老繭,蘇鏡黎收回打量的目光,重新戴上玉鐲子道:“多謝姑姑告訴我這等喜事,但是我和索才人還有些話沒說清,可否行個方便?”
“自然是可以的,公主替奴婢做事,奴婢感激不盡。只是還是要多加小心為好,免得這人暴起傷了公主。”
蘇鏡黎點頭應下,檸月也接過青禾手中的托盤,三人就此兵分兩路。
蘇鏡黎也沒想到皇宮中還有比棲云閣還破的宮殿,剛一進來就打了個寒噤。
冷宮的青磚像是浸在陳年的寒氣里,踏上去的一瞬就讓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掉了漆的朱門歪歪斜斜地掛著,門軸早銹得轉不動,風一吹過就發出“吱呀吱呀”的哀響,像是哪個女子在暗里哭泣。
院子里的雜草竟是比人還高,把石板縫里的青苔都遮得嚴實。墻角的石榴樹早枯了,枝椏光禿禿地戳向灰天,不知何時結的僵果還掛在梢頭,硬得像塊石頭。窗欞上的紙破了大半,冷風裹著白雪呼呼往里灌,糊墻的泥皮大片大片地往下掉,露出里面發黑的稻草。桌上的青瓷碗裂了道縫,里面盛著的水帶著股土腥氣,偶爾有老鼠從梁上跑過,把那本就不堪重負的瓦片撞得“嘩啦”一聲全部落了下來,在這片死寂里,倒成了最響的動靜。
椅子上的女人發髻混亂,聽到聲響機械地轉過頭來,在看到蘇鏡黎的一瞬間,雙目逐漸變得赤紅且猙獰起來,張牙舞爪著向蘇鏡黎撲了過去。
蘇鏡黎宣布比檸月還像女鬼的人出現了!
“你這個賤人,都是你害的,今天死的本應該是你,你這個害死了我們索家幾十條人命的害人精,本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索才人剛剛也受了杖刑,此刻也說不上有多好受,卻因為看到蘇鏡黎猛地迸發出一股力量,檸月眼瞅著索靜姝就要撓自家公主的臉,尖叫一聲手中的白綾毒酒都被拋到一旁,拿起手中的托盤就狠狠向這人胸口砸去。
砰——
索靜姝瞬間被掀翻在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檸月上前用腳踩在索靜姝的腰上,一手揪著她的頭發,逼迫索靜姝把她的臉抬了起來,讓她與蘇鏡黎對視。
蘇鏡黎:……
好吧,論女鬼還得看檸月。
索靜姝被檸月嚇了一跳,隨即神色也變得癲狂起來,大聲嚷嚷道:“好啊你個蘇鏡黎,本宮真是看走了眼,沒想到竟然是你在背后做手腳,本宮現在就要告發你!”
“都被貶為庶人了,還自稱本宮呢?”
上方蘇鏡黎冷靜的聲音傳了過來,“庶人,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該醒醒了。
害死索家的人也不是我,是你。”
索靜姝再次被刺激到,竟硬生生掙脫了檸月的束縛,張著大嘴就向蘇鏡黎的脖頸處咬去。
只聽檸月又是尖叫一聲一拳狠狠又把人捶趴在地上。
蘇鏡黎:……
這莫非是傳聞中的尖叫機?還是戰斗力爆表的那種?
“我家公主問你什么話你答便是了,這里沒有你反抗的份,你們索家人現在已經在大牢里受刑了,蒙著白布的尸體都抬出來了好幾遭,若不是四公主,只怕你剛剛就已經和你的家人團聚!你現在可不是什么金枝玉葉的娘娘了,再讓我聽見一句廢話,我把你往死里揍!”
檸月對著索靜姝的面門又是一頓暴力輸出,被壓在身下的女人不斷發出尖銳嘶吼,那張嬌艷的臉上此刻已經破了相,血流如注。
待到她安靜下來,蘇鏡黎緊了緊手中的衣袖,忽然開口說道:“人作有雨,天作有禍啊娘娘。”
“你說你為什么要恨我呢?”
“我又沒做什么,應天書院那一回還是你伙同孫嬤嬤挑撥的。”
“你替人做事,那人卻在東窗事發后連個人影都沒有。”
“不如你我談筆交易,你把你背后的勢力告訴我,我幫你殺了他,送下去與你團聚,可好?”
“也算報了你的滅門之仇。”
索靜姝木訥地抬起頭,猛地,她忽然狂吼道:“你不是蘇鏡黎,你不是她!你把真正的蘇鏡黎藏在哪了,我要……”
“看來你是不愿意與我說了。”
“檸月,”
蘇鏡黎把一旁的白綾遞給了正對著索靜姝后腦勺怒目而視的侍女。
“敢嗎?”
見小侍女從憤怒變得呆若木雞,蘇鏡黎無奈搖了搖頭。
“罷了,松開她吧。”
我親自動手。
半晌,
地上猛烈掙扎的人永久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