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香樟樹下。
“歷史老師的臺歷顯示9月15日。”江時硯率先開口。
“圖書館出現了陌生女生,行為舉止異常。”陸則說,“而且陽光角度確實不變。”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看來時間線不是簡單的重復。”江時硯靠在樹上,“更像是被揉皺的紙,不同的日期重疊在了一起。”
“就像莫比烏斯環。”陸則補充道,“看似有兩面,實則只有一面。”
“那我們該怎么找到時間的錨點?”
陸則沉默了片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金屬球:“這個或許有用。”
江時硯接過金屬球,入手冰涼,沉甸甸的。球體表面刻著復雜的花紋,像某種古老的圖騰。
“這是什么?”
“三年前高燒醒來后,發現它握在我手里。”陸則的眼神有些復雜,“我研究了很久,發現它能輕微扭曲周圍的磁場。”
江時硯驚訝地看著手里的金屬球:“你是說,它可能是……來自‘外面’的東西?”
“不確定。”陸則搖搖頭,“但它或許能幫我們找到時間的褶皺。”
“怎么找?”
“跟著它的震動。”陸則指著金屬球,“當它靠近時間異常點時,會發出輕微的震動。”
江時硯握緊金屬球,果然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震顫,像某種心跳。
“現在怎么辦?”
“今晚不回宿舍了。”陸則的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們去尋找時間的褶皺。”
夜色漸濃,校園里靜悄悄的。江時硯和陸則拿著手電筒,像兩個探險者,在寂靜的校園里尋找著時間的異常點。
金屬球的震動時強時弱,指引著他們穿過操場,來到教學樓的地下室。這里平時用來堆放雜物,陰森潮濕,空氣中彌漫著灰塵的味道。
“震動變強了。”江時硯停下腳步,“就在前面。”
陸則打開手電筒,光束照亮了前方一扇緊閉的鐵門。門把手上布滿了鐵銹,看起來已經很久沒被打開過了。
“就是這里。”陸則肯定地說。
兩人合力推開鐵門,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門后是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面堆滿了廢棄的課桌椅。而在房間的正中央,有一面奇怪的鏡子。
這面鏡子嵌在墻壁里,邊框是褪色的金色,鏡面卻異常干凈,能清晰地映出兩人的身影。但奇怪的是,鏡子里的他們,穿著的是三年前的校服。
“這是……”江時硯驚訝地說。
江時硯的指尖在鏡面上劃過,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解剖臺上的不銹鋼。鏡中那個穿著初三校服的自己正歪著頭笑,左邊嘴角比右邊高半寸——那是他早就改掉的習慣。
“三年前的9月17日,我發著高燒被送進醫院。”陸則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醒來時手里攥著這個。”他從口袋里掏出個黃銅齒輪,紋路竟和江時硯夢中那顆心臟里的完全吻合。
齒輪貼近鏡面的瞬間,鏡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江時硯看見鏡中的陸則舉起了手術刀,而鏡外的陸則正瞳孔驟縮:“你也夢到過這個?”
“第七根肋骨后面。”兩人異口同聲。
鏡面突然迸發出刺眼的光,江時硯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在失重感中墜入一片純白,刺鼻的消毒水味里,穿著白大褂的陸則正低頭看著解剖臺。
“終于找到你了。”陸則的聲音帶著如釋重負的顫抖,解剖刀“當啷”落地,“這次別再消失了。”
江時硯猛地坐起,發現自己躺在學校醫務室的床上。陸則趴在床邊睡著了,睫毛上還沾著淚痕。晨光透過窗戶,在他淺灰色的發梢鍍上金邊。
床頭柜上放著本翻開的筆記本,最新一頁畫著兩個重疊的齒輪,旁邊寫著:“第47次循環,找到異常變量。”
江時硯的心臟驟然縮緊。他想起每次循環里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永遠熱乎的早餐,反復播放的晨跑音樂,還有陸則總在他掉筆時提前遞來的文具。
“醒了?”陸則揉著眼睛坐起來,指尖還在微微發顫,“這次能記住嗎?”
“記住什么?”
“我們被困在9月15到17日,重復了47次。”陸則掀開校服,左胸口有道淺粉色的疤痕,“每次循環結束,你都會消失。我試過所有方法,只有這次……”
江時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腹摸到脈搏的跳動。真實的觸感讓眼眶發熱——原來那些關于世界真實性的懷疑,從來不是空穴來風。
“最后那次循環,你為什么要解剖我?”
陸則的臉瞬間慘白:“我以為那樣能讓你脫離循環……對不起,我太慌了。”
江時硯笑出聲,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淚:“笨蛋,解刨學是這么用的嗎?”
醫務室的門被推開,林宇探進頭:“陸神,江時硯,該去領月考獎狀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里的釋然。江時硯抓起陸則的手,掌心相貼的瞬間,仿佛聽到齒輪咬合的輕響。
公告欄前,兩張并列的獎狀在風中輕晃。陸則的名字旁邊,第一次出現了緊追不舍的“江時硯”。
“這次物理最后一題,我還是覺得我的解法更優。”江時硯用胳膊肘碰了碰陸則。
陸則低頭笑了,左邊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去實驗室證明。”
陽光穿過香樟樹葉,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投下斑駁的光點。江時硯看著陸則眼里流動的碎光,突然明白世界的真實性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無數次循環里,總有人跨越時空找到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