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晦暗的火光遮蓋住秦平蕪的神色,看不分明。
她雖口喘著大氣,強撐乏力的身軀站至門外,但她還徒手緊捏著一條長相酷似蚯蚓的動物。
秦平蕪紅腫著眼,早已無力悲傷。她只覺得好累,好累,好想就這樣跟隨祖父一塊長眠了.....
方才,險境環生的一幕幕,讓她回想起前些時日,祖父一時興起,用樹葉給她起了個卦,卻得到一個大兇卦象。
翌日晚,秦相松便給她送了一個小小的平安符包,眸中還多了幾絲復雜不明的情緒。
他一改往日溫和的神情,一臉凝重地道:“阿蕪啊,這是祖父特為你求的永寧寺的平安符包,
永寧寺的平安符包又喚——‘福報’。
你一定要好好帶在身上,切莫離開自身!
這符包會好好保佑阿蕪,護著阿蕪,阿蕪的福報也會長長綿綿.....”
那時,秦相松滿臉認真地,對她道:“小阿蕪,你要記住。你一生只有一次死亡的機會——老死!
不管你將來,會遇到什么疑難雜事,你也要堅定選擇,努力活著。只有你活著,才有機會體驗到人生那些使你有些措手不及的美好。”
“可是,祖父你這樣說的不對啊。
假設,我遇到很大很大的挫折,已有必死的決心。又怎會對人生產生希望呢?”
“小阿蕪,那祖父問你。為什么人會有產生必死的決心呢?”
“嗯......就是對人生沒希望的時候?”
“小阿蕪,當一個人產生必死的決心時,說明他想活,只是不知道如何活。
其實,人生本來就沒有任何希望的,這些皆是自己賦予自己人生的希望。
你只要記住,世事如場夢,飄零箔似海。世間的親情,友情,愛情....等等因產生的情感,
而與你有所牽絆的人,皆是你命中過客。
所有情感,是賦予你自己,體驗一趟萬物悲喜,恰似一場清風掠過罷了。
既是過客,那么有緣則聚,無緣則散。
一切皆是必然,你不必為此而感到很悲傷。
你可以允許自己一時的悲,但請你不要允許自己一世的悲。就像祖父一樣,有一天,我也會離開。
可你依舊是你,你也不用對得起祖父,不用對得起任何人。
唯有完整體驗自己一生,才對得起自己。”
只有活著她才能老死,才能魂歸地府,才能坦蕩地對祖父笑著,道:“祖父,你瞧,我體驗完我的這一生了!”
當時的她,還頗有些嬉皮笑臉地道:“誒呀,祖父您就放心吧!幾片葉子起的卦也會有失算的時候。更何況,
祖父,您信阿蕪,您不但會健健康康,還會福壽綿綿!....”
“就你個小滑頭!就你會哄著祖父......”
誰能想....唯一有祖父味道的平安符包也沒了呢。
她會活著的,會好好活著的.....
秦平蕪喘氣不過幾秒之間,整個人猛然癱軟,任由地面上尖銳的木屑劃破手臂上的肌膚,也毫無反應。
這刻,“嘶!”屋內眾人抬眸望去,皆倒吸一口涼氣。
她披頭散發,上衣兩袖的衣物,早已被弄的稀巴爛。
兩只細瘦干弱的手臂,被裸露在外,一條條紅血線劃破肌膚,看的讓人觸目驚心。
暈倒下去時,她指甲還死死掐著條軟趴趴的陰蛇,甲尖早已深深地陷入陰蛇的皮肉。
眾人瞧清后,她沒有喉結……意味著,秦平蕪不是小男孩,而是位小丫頭。
看到這一幕,就連一向只相信證據的宋淮貴,都相信眼前這個可憐的小丫頭,又怎會是殺祖父的兇手呢?
怎會是兇殘之至的賭徒呢?!他們不知道她在外面受到些什么,只能等她轉危為安后再說。
趙聞弦見此,他怔了怔,下意識直言,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她明明是將死之人,又于沒他兩張符紙的保佑之下,竟可徒手抓陰蛇!屋內沒有聽聞外頭任何一點動靜,究竟方才在外頭發生了什么?
其他人并不知曉其緣由,只有趙聞弦知曉,他心一顫,抽動地更加猛烈些了。
難不成,他的預知夢失效了?
她現在是回光返照了?活不久了?
真是佛祖讓凡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死。
……
方才,秦平蕪站在霧團里凝神,四周突然“轟!”的一聲。
“嘶......嘶......嘶...!”幾條不斷吐著口中的信子,蠕動著身軀,迫不及待地從殤身上的肉瘤內鉆出。
它們表皮上的粘液沾滿了土渣,滑溜溜的軀體不停在地上扭動。
這是來自幽魂谷的“惡鬼”——陰蛇。
人本有三魂七魄,而陰蛇——只吞噬人的三魂六魄。吞噬人三魂六魄的過程,如同在煉獄中承受浴火斷骨剝皮的三倍之痛。
這法子,是地底下用來懲罰那些犯大罪大惡之人才會用!
被它吞噬了的人,皆是個無意識的傻子,呆子!它不會直接讓人魂飛魄散,而是特意留人一魄。
要么讓這人轉世投胎,生生世世在世間承受磨難,要么生生世世游蕩在幽魂谷,永遠無法輪回。
難不成,這殤是從地底下出來的?!
下一秒,秦平蕪順帶徒手抄起,一條正鬼鬼祟祟爬到她腳邊的陰蛇。
她的手,下意識強行按壓住它的軟身穴,指尖掐的它死死的,動彈不得。
陰蛇全身癱軟,無力巴巴地耷拉在秦平蕪的手上,從上至下,宛若一條冰冰涼涼的鞭子。
此刻,獵手與獵物身份轉化,獵手成了她手里的武器。
殤,呆愣著杵在原地,傻了狗眼。
它似乎沒料到一個弱人類,已傷痕累累,死路一條,竟還要拼死掙扎一番。
“就你,還配吃我?!”秦平蕪扯開一抹嘴角,眸中滿是不屑。
它乍一看,她全身上下哪還有半分虛弱的模樣?!
秦平蕪抬手,用力咬破指尖,神情冷冽與前幾分鐘相比,堪稱判若兩人。
她冷臉冷聲念叨著,“天地評鑒,孤魂野鬼若心不正,乃天地之養料。若是心正,乃天地之臂膀!”她的聲音冷冽落下,如同一道死劫砸向它。
“我做鬼也不放過你的!”
“你不就是鬼嗎?難不成還能是個什么東西?”
“怎么跟他說的都不一樣?!為什么!....”
它爛肉上不斷彈出狗眼,貓身,人頭……瘋狂撕扯著它,五官面目猙獰,體內腐爛的氣味也逐漸擴散。
剎那間,秦平蕪忘記渾身的痛感,佛串散發金光,宛如一個黑洞,將他們全部吸之殆盡,只留下一絲絲腐朽臭味殘留在原處。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