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愉心頭微顫,低下頭去,靜靜的聽著老夫人和沈芷的談話。
“愉姐兒,我和你母親商議些事兒,你與清姐兒在府里逛逛?!北娙穗x開之時,老夫人吩咐道。
顧宴愉看向沈芷,只見沈芷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便隨著老夫人進了內間。
顧宴愉也收回目光,轉頭便見顧宴清一臉笑意的盯著自己,“愉妹妹,走吧,我與你同去。”
顧宴愉微笑著點點頭,“那便多謝姐姐了。”
顧宴清有意避著柳葉幾人,專門挑僻靜處走,待至梅園,她倏然開口道:“妹妹覺得這園子可好?”
顧宴愉記得這是祖父最喜歡的園子,拿不準顧宴清態度如何,只得淡淡的說道:“祖父鐘愛的園子,自是好的?!?/p>
顧宴清折下一條枯枝,兀自拿在手中打量,“生不逢時,春令夏暑,妹妹還覺得秋時的梅花好么?”
“秋日過后便是冬,傲雪凌霜,梅花自有綻放枝頭時?!鳖櫻缬漭p輕走至顧宴清身邊,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
“若是這冬天遲遲不來,梅花無法綻放呢?”不知為何,顧宴清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但是顧宴愉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悲涼。
“姐姐不必憂心,秋去冬來,如同生老病死,不可逆也?!鳖櫻缬渖焓帜孟骂櫻缜迨种械目葜?,隨手扔在地上,“待冬日梅花盛開之時,妹妹定與姐姐一同賞梅?!?/p>
顧宴清聽見這話,眉頭舒展,身上沒了剛剛的悲涼之氣,“那可就說好了,待到來日梅花滿園,我們一起?!?/p>
顧宴愉點點頭,兩人會心一笑。
……
“祖母與您說了什么?”顧宴愉給沈芷倒了一杯茶,關切的問道。
“沒有什么,無非就是敲打敲打我,還說明天要辦一個家宴,讓我操持?!鄙蜍坡晕⒂行┍±O的指腹在茶杯邊緣打轉。
“今日你太過莽撞?!彼剖窍肫鹆耸裁矗蜍聘嬲]道。
“母親,葉氏在這府中囂張太久了?!鳖櫻缬渥灶欁缘慕o自己倒來一杯茶。
“阿愉,避人鋒芒,才能長久?!鄙蜍普Z重心長的說道,她似乎料到顧宴愉會反駁,沒給她回話的時間,又開口問道,“今晨與宴清相處得如何?”
“姐姐似乎與旁的女子不一樣?!鳖櫻缬渌紤]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道。
“如何不一樣?”沈芷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應當不是敵人,不過祖母既然讓您操持家宴,明日試她一試便知。”顧宴愉喝下茶水,走至沈芷身旁,輕輕的給沈芷按著肩膀,“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家宴,母親打算如何做?”
“掌家權不在我手上,那些婆子丫鬟定不會聽我的話,凡事只能多盯著點,親力親為,以防別人暗中下手?!鄙蜍泼鎺n容的說道。
“母親不妨去和大房借些人,大房是清姐姐主事?!鳖櫻缬溟_口道。
“這便是你說的試試她?”沈芷恍然大悟道,卻有些擔憂,“可若是……”
“母親,一次家宴而已,辦砸便辦砸了,我們既然回來了,我定然不會讓三年前的事兒再一次上演?!鳖櫻缬鋵捨康?。
“好,那便聽你的。”沈芷拍拍顧宴愉的手,示意她停下來。
“母親,姐姐,我回來了?!鳖櫻绨矚g快的聲音傳來。
“小心些,毛毛躁躁的,像個孩童。”沈芷一臉慈愛的看著迎面跑來的顧宴安。
“母親,我本來就是孩子呀。”顧宴安湊到兩人面前說道。
“13歲的大孩子么?”顧宴愉打趣道。
“母親,您看,姐姐欺負我~”顧宴安朝著沈芷撒嬌道。
“顧宴安,你信口雌黃!”顧宴愉說罷,作勢要去打顧宴安。
“誒誒誒,姐姐,你這可沒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啊?!鳖櫻绨策叾氵吅?。
“在你面前可沒有必要裝作大家閨秀的樣子?!鳖櫻缬湫Φ馈?/p>
“你們倆這樣,小心被有心之人聽了去?!鄙蜍破鹕磉f給兩人帕子,溫聲說道。
“母親放心,我進來時已經讓人退下了,等過兩日,我央求祖父給你們派幾個好使的丫鬟。”顧宴安邊擦汗邊說道。
“你一個男子,不好過多管這后宅之事,等明日家宴過后,我自有辦法?!鳖櫻缬浞畔屡磷樱粲兴嫉?。
昨天讓顧宴安來堵顧長云就已經讓他很不高興了,若是再讓他管這丫鬟之事,難保他不會明里暗里打壓顧宴安,畢竟,他可不止顧宴安一個兒子。
“說起家宴,母親打算怎么解決?”顧宴安放下帕子問道,想到沈芷和顧宴愉如今在府中的處境,語氣中不免染上了擔憂。
“找清姐姐借幾個人兒?!鳖櫻缬渫巴獾哪穷w光禿禿的梅花樹。
……
第二日的家宴,除了在外云游的顧長明和在白鹿洞求學的顧宴墨沒到,其余人都到齊了。
大房的大小姐,兩位姨娘,兩位公子;
二房的兩位姨娘,兩位公子,一位小姐;
顧宴婉因為被罰禁足自然沒有來。
“沈芷和宴愉既然回來了,那么從今以后府中便不得有人兒再嚼舌根,若是讓我聽到什么兒消息從府中傳出,仔細自己的皮。”顧文告誡眾人道。
“是?!币桓扇水惪谕暤?。
葉姨娘暗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既然老太爺都這么說了,她又怎么敢把顧宴愉盛氣凌人、不依不饒的惡女形象傳出去?
若是被他查到,自己在這府中的日子也便過到頭了,要知道老太爺最看重名聲,不管這府中鬧成什么樣,決計不能傳出府去,要是讓京城大小官員看了笑話,這人兒絕對活不過二十四個時辰。
這口氣兒只能暗自咽下,在府中討回來了。
這家宴倒也吃得無驚無波,只是末了,顧宴愉給老太爺敬茶時,露出了半截玉臂。
“怎么穿成這樣兒?國師府是要上大街上乞討不成?”顧文把茶杯狠狠的放在桌上,茶水四濺。
大廳里頓時跪成一片。
“回祖父,孫女之前在莊子上穿的衣服頗為素凈,不宜穿在這歡喜的日子,回府之后送來的衣裳只這件兒較長些,讓秀坊趕制一身也來不及,故而孫女只好……”顧宴愉楚楚可憐的說道,眼中含淚,與昨日給老夫人請安時那樣子幾無差別。
聞言,老夫人臉色大變,管家權在她手里,這小蹄子口口聲聲的不就是怪她?
“老爺,妾身”老夫人急忙開口解釋。
卻被顧文不耐煩的打斷,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樣的,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他斷斷不會留下這個毒婦,
“別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國師府苛待嫡女,若是傳出去成何體統!從即日起,落衡院的仆從及吃穿用度都自行做主,去賬房支銀子便是。”
顧文冷冷的扔下這話便拂袖離去。
老夫人走之前狠狠的瞪了眼顧宴愉,似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一般。
顧長云也極其有眼色的跟了上去,畢竟他在外面的債可都要靠老夫人幫他平,若是老夫人因此與他有了隔閡,那可真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