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密布,夜雨將至。
兄長和舅舅的尸首就躺在面前,自己卻被兩人挾刀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憤憤瞪著眼前人。
面前男子無視虞硯情緒只是動了動身子朝暗處方向看去,像是在等待指令。
虞硯順勢看過去對上一雙黝黑的眸子。黑青水墨衣袍,手里攥著佛珠,佛面蛇蝎……晉王旁支——沈朝。
在對方反應過來前,虞硯又迅速轉(zhuǎn)移了視線,好似只是隨意的一瞥。
沈朝盤著手里的佛珠,無視底下人的催促,同樣觀察著虞硯。身著蜜粉色鑲銀絲蘇鍛長裙,一支玉釵挽住一半頭發(fā),原本在后面頭發(fā)因動作垂到胸前,府里燈籠隨著寒風搖曳,光打在虞硯身上,為她鍍了一層光暈。
難怪葉初宵幾次冒著殺頭罪名來找自己,只可惜他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
得到了指令,面前男人再瞥向她時,眼底閃過輕蔑之意,拿起手中密旨厲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諭虞將軍虞赫通敵叛國意圖謀反,雖逝有后按律當誅!”
雷電霎時從天空劃過,遮掩府中撕心裂肺慘叫,大雨傾然而下,血液隨雨水蜿蜒至各地。
虞硯從床頭驚醒,額頭滿是汗珠,心跳加快使得呼吸有些不順暢,手緊緊抓著床單。
“……”
外面的雨短暫的停歇了,烏云依舊盤旋在周圍,久久不肯散去,寒風吹的人直發(fā)抖,殘存雨水從屋檐滾落下來,泥土混合雨水氣味還在空氣里彌漫。
“身子才養(yǎng)好多久,連件外衫都不穿就自己出來”一道輕柔聲線從遠處傳來。
雨勢才停不久,對方應是冒雨來的,裙擺處還有被泥土沾染痕跡,她卻并未發(fā)覺,自顧自替虞硯披上外衫。待將油紙傘收好后,才察覺到虞硯對自己太過熾熱的視線,順著視線看過去才明了。
衣服料子是汴京新款,陽光透過面料時,還能浮現(xiàn)一層絨光的霧感。虞硯連連惋惜,這樣好的衣裳經(jīng)過水洗后怕是沒有現(xiàn)在這樣好看了。
她的舉動逗得岑鹿只發(fā)笑,想了想自己當下身份,害怕旁人察覺異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岑鹿——寞殤叛徒十有九死,她就是那破例的一。
辛言遲遇到她時,她渾身是傷倒在藥王谷附近草叢里,臉上血污到看不清面容。寞殤的人都以為無命回天,岑鹿也未曾想到,再次睜開眼時自己已然在藥香四溢的山谷里,塌前還多了個軟糯糯的小女娘。
大仇得報,岑鹿原是不報生的期望,辛言遲卻告訴她,人死了再度被救回以是第二次生命,又豈能輕賤與它,后來她也將這句話送給了虞硯。她一直覺得如若沒有那次變故,她的小師妹該是辛言遲那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行走這世間。
思緒回籠,岑鹿壓下心底情緒,望向虞硯時,又是她熟悉的溫柔姐姐模樣。
二人走進房間,虞硯坐在木凳上,眼見岑鹿的眉頭越發(fā)緊蹙,虞硯率先開口:“計劃怕是有變,我需要去趟荊州。”
“荊州?”虞硯點了點頭,繼續(xù)道:“我得了消息,當年父親麾下還有人幸存,而人就在荊州地界”
“云陽郡主不能離開汴京,所以我需要有人留在這里替我遮掩。”
“若在這期間,有人發(fā)現(xiàn)異常了呢”
“怕什么,不有師姐在嘛,就算有人察覺,三步內(nèi)師姐也能讓她再無說話可能。”此話分明是笑著對岑鹿說的,聽著卻又讓人不寒而栗。
外頭彤云密布,雷霆作響,大雨傾然而下,雨水沿著房檐如斷珠般輕落,又如煙火般在臺階上炸開。
虞硯斂了笑意,眸底越發(fā)暗沉,思緒回到昨夜。
“所以……姐姐要管這件事?”虞硯白皙纖細的柔荑微曲,抵在腮畔,睫毛不自覺的煽動,如同蝴蝶翅膀輕輕拂過水面。
“恕我而言,我并不覺得這件事能對你帶來什么太大利益,畢竟圣上已經(jīng)將此事交由宋筵朝處理,人家可是為此事回的京,又怎會輕易交于你”
宋箐雁垂下眼簾,茶盞內(nèi)映出她死寂一般的眼眸,原先的白霧氤氳也早已彌散,唯留茶香盈滿一室。
“有些事情看似繁瑣無趣,但靜等氤氳消散,獲得的東西會比想的有趣。”
“而且不僅是我,還有你。這是寞殤給我的消息,我相信你看了會改變主意”虞硯原本帶有笑意眼眸瞬息化為平靜,待她看完上面內(nèi)容眸色更是陰沉。
父親曾經(jīng)的心腹馮靖軒就是刑部所言的慎平王余黨,并且隱姓埋名協(xié)同妻兒在荊州悠閑的過了四年。
“寞殤的東西,旁人難以造假”聞言,虞硯再一次低下頭手中只剩下一張白紙,白紙皎潔無暇,仿若上面從未有過字跡。
“四年前他跟隨虞將軍押送兵器,而那次除了二皇兄無一存活,而四年后他卻再度出現(xiàn)成了謀反佞賊……”宋箐雁故意將話說到一半,留給虞硯深思。
宋箐雁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喝了起來,清茶入腹,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