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瀾沉聲道:“進。”
推門進來的是張叔,六十歲上下,頭發花白,作為楚家總管,他臉上始終帶著恭謹。
“少爺,小姐。”他遞過平板,盡管對幾位主子近期的反常舉動滿心疑惑,卻依舊恪守本分。
“大少爺,收購附近養殖場的任務已經完成。派了三組人輪著盯,養雞場和養豬場目前沒異常。”
楚驚瀾接過平板,指尖劃過屏幕,實時監控里。
雞棚的肉雞正低頭啄米,豬圈的肥豬打著哈欠,連最警覺的獵犬都趴在地上打盹,一派平靜。
“不過……”張叔忽然放大一段錄像,語氣凝重,“昨晚三點,城南養鹿場的圍欄被撞出個缺口,現場有抓痕,沒找到血跡。暗衛說不像野獸,倒像是爪子帶倒鉤的生物留下的。”
楚月湊近細看那道深約兩指的抓痕,邊緣外翻的皮肉透著詭異的弧度。
她眉頭驟然蹙起:“鹿場離市區近,真有變異體早該有動靜了。難道是……”
“諾亞的人在試探?”楚逸風突然插話,臉上沒了方才的嬉鬧,眼底浮起警惕,他的第六感向來很準。
“咱們大量囤貨說不定引來了注意。放只變異體出來鬧,逼咱們暴露?”
楚驚瀾關掉監控,指尖在桌沿輕敲,節奏沉穩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不管是哪種,今晚加派一倍人手。張叔,提前把養殖場的牲畜分批轉移到天塹山度假村,遲早要過去的。”
“優先運幼崽和種禽。”楚月補充道。
她聲音里帶著末世淬煉出的冷靜,“真要變異,成年牲畜反而麻煩,幼崽說不定能馴化成戰力。”
窗外突然滾過一聲悶雷,烏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般迅速暈染天空。
楚逸風抬頭望了眼天色,嘀咕道:“這鬼天氣,說變就變。不行,大哥,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楚月將墻角的強化手弩收進VR空間,眼神銳利如刀:“事不宜遲。”
話音剛落,楚逸風也要站起,就被她按住肩膀——他手心的風系能量突然紊亂,帶得桌上的空瓶子“哐當”落地,碎裂聲在倉庫里格外刺耳。
“你看。”楚月挑眉,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調侃,“連瓶子都控制不住,還想去跟變異體硬碰硬?”
楚逸風臉頰一紅,悻悻坐回床上:“行吧行吧,我留下。但你們小心點,那抓痕看著就邪門。”
他指了指隔間里熟睡的靈兮,語氣瞬間鄭重,“放心,我守著兮兮,保證她一根頭發都不掉。”
楚驚瀾已拎起外套,從軍械架上抽了把軍用匕首別在腰后,金屬的冷光一閃而過:“走。”
兩人快步走出倉庫,黑色坦克700的引擎轟鳴著劃破寂靜。
車窗外,悶雷越來越近,烏云壓得極低,像一口倒扣的鐵鍋要將整座城市燜煮。
楚月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指尖不自覺掐進掌心,前世被諾亞實驗體追獵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視頻里鹿場的獵犬沒叫,要么是變異體太弱,要么是……”
她頓了頓,聲音發沉,“它們已經被解決了。”
楚驚瀾踩下油門,車速驟然飆升,輪胎碾過路面蹦飛了幾顆石子:“到了就知道了。”
黑色坦克碾過鄉間小道的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像牙齒啃噬骨頭的動靜。
車窗外,烏云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悶雷在云層里滾來滾去,空氣濕得能擰出水,還帶著股淡淡的腥甜。
遠遠望去,鹿場的圍欄在暮色里像道沉默的墓碑,本該響起的喂食聲、鹿鳴聲全無,連最聒噪的烏鴉都不見蹤影。
楚月的心猛地往下沉。
不對勁。
太安靜了。
這種死寂比喪尸嘶吼更讓人毛骨悚然,像是暴風雨前的窒息。
她拿出手弩緊緊攥在手里,指腹摩挲著冰冷的金屬扳機,目光掃過路邊倒伏的野草。
草葉上沾著幾點暗紅,邊緣已經發黑,像是被什么東西拖拽時蹭上的,拖拽的痕跡斷斷續續,一直延伸向鹿場深處。
“到了。”楚驚瀾的聲音打破沉默,他減慢車速,將車停在離鹿場百米外的樹林后,陰影恰好將車身吞沒,“我去探路,你在這兒等著。”
“一起。”楚月推開車門,手弩在掌心轉了個圈,動作利落得像出鞘的刀,“你對變異體不熟悉,我跟著更穩妥。”
兩人貓著腰穿過樹林,枝葉劃過衣服發出沙沙聲,驚起幾只麻雀撲棱棱逃竄。
鹿場的鐵絲網近在眼前,那道缺口像只咧開的嘴,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楚月伸手摸了摸缺口邊緣,指尖沾到些粘稠的液體,放在鼻尖一聞,眉頭瞬間皺起——是鹿血,卻混著種類似消毒水的刺鼻氣味。
楚驚瀾順著缺口往里看,瞳孔驟然收縮:場院里靜得可怕,幾只鹿的尸體倒在地上,脖子上有整齊的咬痕,傷口邊緣泛著青黑色,卻沒流多少血,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干了。
“不對勁。”他壓低聲音,氣息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動物干的不會這么‘干凈’。”
話音剛落,倉庫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金屬摩擦的尖響,像是指甲刮過鐵皮,刺耳得讓人頭皮發麻。
楚月與楚驚瀾對視一眼,同時握緊武器,貼著墻根往倉庫挪去,腳步輕得像貓。
倉庫門虛掩著,一道微弱的綠光從縫隙里漏出,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楚月屏住呼吸,猛地推開一條縫——三個穿著銀灰色風衣的人背對著門口,左胸的齒輪徽章在綠光下閃著冷光。
他們中間的金屬臺上,躺著一只奄奄一息的白鹿,額頭上嵌著枚淡綠色的球狀物,正被其中一人用特制儀器抽取能量,綠光順著導管流進容器,發出“滋滋”的輕響,像某種生物在吞咽。
“諾亞的人!”楚月的心跳漏了一拍,二哥居然猜對了。
她下意識按住手腕的VR印記,那里傳來微弱的灼熱感,那是原生終端對人造能量的排斥。
她迅速在墻面上叩了叩,一聲輕響幾不可聞——這是兄妹間的暗號,意為“蟄伏,靜觀其變”。
借著倉庫門的陰影往后縮了縮,將自己藏在門軸與墻壁的夾角里,用余光瞥向楚驚瀾的方向。
楚驚瀾的身影隱在樹后,只露出半只握著匕首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收到信號后,他果然沒再動,呼吸放得極輕,幾乎與林間的風聲融為一體,唯有那雙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寒星,緊盯著倉庫里的動靜。
倉庫里,為首的銀灰風衣突然轉過身,手里把玩著那支抽取能量的針管儀器,綠光在他蒼白的指尖跳躍。
楚月看清他的臉,心臟驟然縮緊——那人的左眼是機械義眼,轉動時泛著金屬光澤,嘴角勾起的冷笑里淬著毒:“既然來了,就別藏了。”
空氣瞬間凝固。
楚月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沉重得像擂鼓,在這死寂的場院里格外清晰。
她握緊手弩,指腹抵在扳機上,肌肉緊繃如拉滿的弓弦。
楚驚瀾的身影在樹后微微一動,匕首的寒光劃破陰影,帶著致命的鋒芒。
他們都知道,這場躲不掉的交鋒,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