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層皮肉被掀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當那層泛著青白的皮肉被緩緩掀開時，旁邊老衙役的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下意識別過臉去。
他當差三十年，還沒見過女子干這行當，更沒見過這般鎮定的眼神。
“嘶……”人群里有人倒抽冷氣。
沈知棠掀起眼皮掃了圈，目光在張啟山煞白的臉上頓了頓，隨即落回尸體脖頸處。
只見死者的氣管里，果然卡著一團已經半融化的草紙。
“果然如此。”
沈知棠用鐵鉗小心翼翼地將紙團挑出來，放置于鐵盤上，“這紙團遇水膨脹，堵塞了呼吸道，導致窒息死亡。而兇手正是利用這點，偽造了意外的假象。”
“這不是中邪，是謀殺?！彼曇舨桓?，卻把話冷冷地扎進每個人耳朵里。
鐵鉗夾著那團穢物輕輕抽出時，張啟山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供桌棱角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卻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謝臨倚在門框上的身子微微直了些，看著那團草紙，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第一次正眼打量起沈知棠。
這個賤籍少女，竟然真的有幾分本事。
沈知棠沒理會眾人的震驚，目光再次投向張啟山，聲音冷得像冰：“張少爺，現在能說說，昨夜子時你在哪了嗎？”
而此刻，驗尸房外，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退去，直奔寧國公府的方向。
這個沈知棠，留不得！
……
草紙團被擺在白瓷盤里，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黃。
張啟山靠在供桌旁，冷汗浸透了錦衣，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沈知堂緩緩走過去，盯緊他：“張少爺，昨夜子時，你在何處？”
張啟山雙唇抖著，抬眸瞥了眼，慌忙讓護衛把自己架起來，拍著身上不存在的灰，干咳兩聲：“昨夜我整夜都在房中，你要是不信，盡管去問我家下人！”
沈知棠看著他，慢悠悠點頭，剛要轉身，卻猛地回頭望向對方腰間：“張少爺這玉佩怎么缺了塊邊角？莫不是撞著什么硬物了？”
謝臨順著她的話看向那玉佩，語氣輕佻得像在看戲：“這不是你們張家的傳家寶嗎？怎這般不小心？”
沈知棠連忙接話，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討好：“既是傳家寶，可得好好修補。民女略通修補之術，要不要幫張少爺瞧瞧？”
“沈姑娘不光會驗尸，還會修玉佩？”謝臨身后的護衛忍不住低呼。
沈知棠垂眸，嘴角勾出抹淺淺的笑：“不過是混口飯吃的手藝，不值一提……”
“不！不行！”
張啟山聽著不像玩笑，慌忙雙手捂住玉佩，臉漲得通紅，“這是我家傳家寶，豈能落進你這種賤籍手里！”
沈知棠看著他這副欲蓋彌彰的模樣，默默走到死者身旁，微微彎身行了個禮。
她在心里默念：民女沈知棠，多有冒犯還請見諒。愿姑娘來世平安順遂，若有冤屈，還請給我些提示，好讓我為你沉冤得雪……
話音剛落，死者蜷曲的手指像是動了動。
沈知棠瞳孔驟縮，難道是錯覺嗎？
她心頭一跳，連忙蹲下去看死者的手。
那蜷曲的手指分明是僵直的，哪有半分動彈的跡象？
許是自己太急切，看花了眼。
她深吸口氣，指尖輕輕拂過死者冰冷的手背，忽然摸到指縫里似乎卡著什么東西。
她連忙拿起鐵鉗小心翼翼地一挑，竟挑出半片繡著并蒂蓮的錦帕角。
“這帕子……”
沈知棠舉起帕子，守在尸首旁的老婦連忙搶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見她跑到張啟山的面前，語氣中帶著試探和害怕地問：“啟山少爺，您的貼身錦帕，是不是這并蒂蓮紋樣？”
沈知棠抓緊時機，連忙奪回關鍵證物。
“張少爺，可有話要說？”
她看著張啟山的臉‘唰’的一下褪盡血色，像是見了鬼似的往后縮：“不……不是我的！這紋樣的帕子隨處可見，怎能說是我的呢？”
“隨處可見？”
老婦輕笑兩聲，雙手一把握住他的衣領：“啟山少爺怕是忘了，您上個月在【錦繡閣】定制帕子時，特意讓繡娘在蓮心處加了顆米粒大的珍珠……如今這帕角殘留的針腳，是不是正好能對上了？”
話落，老婦松開手，捂住心口，大口地喘著氣，沈知棠連忙扶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聽完老婦的話，張啟山腿一軟又要往下癱，被護衛死死架住。
謝臨看著張啟山那副魂飛魄散的模樣，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張少爺，看來沈姑娘手里的證據，可比你想的多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張啟山突然嘶吼起來，眼睛赤紅地瞪著沈知棠，“是她自己要去報官！是她非要查賑災銀的事！我勸過她的，是她自己不聽話……”
話沒說完，他突然死死咬住嘴唇，眼里閃過極致的恐懼，像是想起了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
沈知棠心頭一震——賑災銀！果然和寧國公府脫不了干系！
“賑災銀怎么了？”她追問。
張啟山卻像被抽走了魂魄，任憑怎么問都緊閉著嘴，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周文柏帶著衙役匆匆趕來：“出什么事了？為何如此吵鬧？”
“大人！”
沈知棠起身行禮，“民女已查明，張姑娘并非中邪，而是被人謀殺，兇手就是張啟山！”
周文柏看向癱在地上的張啟山，和靠在沈知棠身上的老婦，又看了看盤子里的草紙團和那半片錦帕，眉頭緊鎖：“可有確鑿證據？”
“有！”
沈知棠將方才的發現一一說來，條理清晰，證據確鑿。
周文柏聽得臉色越來越沉，看向張啟山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張啟山，你可知罪？”
張啟山渾身一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連忙哭喊：“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是寧國公府……是寧國公府逼我做的！他們說只要我殺了她，就能保我張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