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今日難得陽光正好,街市上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楚硯秋身著淡紫色繡花羅裙,腰間系著一條銀絲織就的細帶,步履輕盈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身后跟丫鬟護云,一個胳膊挽著錦盒,另一只手拿著糖人,大哥楚玄英的生辰快要到了,楚硯秋四處看看有什么新奇東西買給他。
“小姐,前面就是新開的珍寶閣了,聽說從西域運來了不少有意思的玩意兒。”護云指著前方一座裝飾華麗的店鋪說道。
楚硯秋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作為將軍府的千金,她自幼錦衣玉食,見慣了奇珍異寶,但對這些新鮮事物仍充滿好奇。
珍寶閣內,各色珠寶首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楚硯秋的目光被一支白玉雕琢的蘭花簪吸引,簪頭花瓣層層疊疊,花蕊處鑲嵌著一顆小巧的紅寶石,在白玉的襯托下格外奪目。
“這支簪子...”楚硯秋剛伸手欲取,另一只涂著丹蔻的纖纖玉手卻搶先一步拿走了簪子。
“哎呀,這支簪子倒是別致。”一個嬌柔做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楚硯秋轉頭,對上了一雙含著譏誚的杏眼。眼前女子一襲鵝黃色紗裙,發髻高挽,珠翠滿鬢,正是當朝林丞相的掌上明珠——林靜宜。
“是你?”楚硯秋收回手,面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卻冷了幾分。
林靜宜把玩著手中的玉簪,故作驚訝道:“你認得我?莫不是這位小姐也看上了這支簪子?真是巧了。”她眼波流轉,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譏笑,“不過,這支簪子似乎更適合我呢。”
楚硯秋身后的護云忍不住道:“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
“護云!”楚硯秋輕斥一聲,轉而對林靜宜道:“既然林小姐喜歡,那便讓與林小姐好了。珍寶閣里好東西多的是,不差這一件。”
林靜宜卻不依不饒:“呦!認得本小姐嘛!楚小姐真是大方。不過...”她故意拖長了音調,“我聽說楚家最近,很是熱鬧?不會是因為楚小將軍遇到流寇?”
楚硯秋的手指微微收緊。眉頭緊蹙,不安的盯著林靜宜。父親進來幾日確實煩心朝堂之事,可從未說過別的,更沒說大哥護送糧草遇到流寇之事,林靜宜一個閨閣女子怎會知曉?除非...
“林小姐哪里得到的消息?”楚硯秋壓下心底的不安。“不過家父即便忙于朝廷之事,買支簪子的零錢還是給我的。倒是林小姐,令尊在朝中結黨營私、收受賄賂的傳聞可不少,小心哪天東窗事發,連累全家。”
林靜宜臉色驟變:“楚硯秋!你竟敢污蔑我父親!”
“污蔑?”楚硯秋輕撫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是不是污蔑,林小姐心里清楚。令尊與家父在朝中政見不合已久,但朝堂之爭歸朝堂,林小姐何必在此與我一個小女子過不去?”
店內其他客人察覺到火藥味,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掌柜的額頭冒汗,卻不敢上前勸阻這兩位貴女。
林靜宜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突然壓低聲音道:“楚硯秋,你別得意。我告訴你,現在的安寧只不過是皇上安撫你們楚家的手段罷了。楚玄英失職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回京,到時候看皇上怎么處置你們將軍府吧!”
楚硯秋心頭一震,林靜宜的話像一根刺扎進心里。
“林小姐慎言。”楚硯秋強壓下心中的波動,“皇家之事,豈是你我可以妄議的?若傳到皇上耳中...”
“傳啊!”林靜宜突然提高聲音,“讓大家評評理,是誰先出言不遜,污蔑朝廷重臣!”她轉向四周的客人,“諸位可都聽見了,楚小姐方才如何詆毀我父親的?”
楚硯秋意識到自己落入了對方的圈套。林靜宜故意激怒她,就是要讓她在眾人面前失態。她深吸一口氣,正欲反駁,卻聽林靜宜又道:“哦,對了,聽說楚小姐的大伯在軍中屢立戰功?”林靜宜故作天真地眨眨眼,“可惜啊,再多的戰功也掩蓋不了楚玄英的失職…”
楚硯秋瞳孔驟縮。“林靜宜!”楚硯秋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你休要胡言亂語!”
林靜宜得意地笑了:“怎么,戳到痛處了?”她湊近楚硯秋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以為你們楚家能得意多久?我父親在朝中經營多年,什么消息得不到?”
楚硯秋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楚硯秋對大哥楚玄英的能力和武功一直很是傾佩,可林靜宜如此言之鑿鑿的說,楚硯秋確實有點遲疑。大哥如今怎樣?此事若屬實傳入京是遲早的事,林丞相與父親在朝中對立已久,肯定會拿此事大做文章。
“你想怎樣?”楚硯秋咬牙問道。
林靜宜把玩著手中的玉簪:“很簡單。這支簪子歸我。”她眼中閃過一絲惡毒,“你還要當眾跪下跟我道歉。”
楚硯秋怒極反笑:“林靜宜,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就走著瞧。”林靜宜冷笑。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林靜宜的話。店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楚硯秋竟然當眾扇了林靜宜一巴掌!
林靜宜捂著臉頰,不可置信地瞪著楚硯秋:“你...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楚硯秋冷冷道,“林靜宜,我警告你,若你敢散布任何關于我兄長的謠言,我楚硯秋發誓,定讓你林家付出代價!”
林靜宜眼中涌出淚水,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當眾受辱的憤怒:“楚硯秋!你給我等著!”她猛地伸手推向楚硯秋。
楚硯秋早有防備,側身避開。林靜宜用力過猛,踉蹌幾步,撞翻了旁邊的貨架。各色珠寶首飾嘩啦啦散落一地,其中幾件珍貴的玉器摔得粉碎。
“我的玉器啊!”掌柜的慘叫一聲,卻不敢上前。
林靜宜狼狽地爬起來,精心打理的發髻散亂,昂貴的衣裙沾滿灰塵。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楚硯秋!我要讓你付出代價!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潑婦!”
楚硯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請便。不過在那之前...”她指了指滿地狼藉,“林小姐是不是該賠償掌柜的損失?畢竟,這可是你親手造成的。”
林靜宜氣得渾身發抖:“你...你...”
就在這時,店外傳來一陣騷動。幾名身著統一服飾的侍衛分開人群走了進來。
“怎么回事?”為首的侍衛皺眉問道。
掌柜的如見救星,連忙上前:“官爺,這兩位小姐在店內起了爭執,打碎了不少貴重物品...”
侍衛看了看楚硯秋和林靜宜,顯然認出了兩人的身份,面露難色:“這...”
林靜宜突然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這位大人,你要為我做主啊!楚小姐不僅辱罵我父親,還動手打我,你看我的臉...”她放下捂著臉的手,露出微微泛紅的臉頰。
楚硯秋冷笑:“林小姐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明明是你先挑釁,偷襲不成打翻貨架...”
“夠了!”侍衛頭領打斷兩人,“兩位小姐當街爭執有失體統。不如跟本官到衙門,交由大人來處置吧。”侍衛頭領的話音未落,周圍的人群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林靜宜與楚硯秋都是城中有名的貴女,兩人的爭執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林靜宜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她原本打算借助侍衛的力量來壓制楚硯秋,卻沒想到對方如此公正,并不偏袒任何一方。她心知肚明,若是真的鬧到官府,自己先挑釁的事實肯定會被揭穿,到時候不僅丟了自己的臉,還會連累到父親的名聲。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但眼前的局勢已不容她退縮,只能硬著頭皮想辦法挽回一些顏面。
“大人說的是,”林靜宜強擠出一絲笑容,“我也只是一時氣憤,失了分寸。既然大哥如此說,我自當遵從。只是,楚小姐也需向我道歉,畢竟她確實出手傷了我。”
楚硯秋聞言,眉頭一挑。她自然不愿意向林靜宜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道歉,但她也明白,此時并不是糾纏不休的時候。與其在這里與林靜宜爭執不下,不如借此機會脫身。
“既然林小姐如此說,我便向你道歉。”楚硯秋語氣平靜地說道,“方才是我沖動了,不該與你動手。希望你能夠原諒。”
說完,她也不等林靜宜回應,轉身便走。圍觀的群眾見狀,也紛紛散去,只留下林靜宜一人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她知道,這次與楚硯秋的爭執,自己并沒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因為一時的沖動,讓自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中的怒火,然后轉身離去。